許辰川深吸了一口氣,告誡自己無論看到對方是什麼樣子,都要拿平常心對待。他低頭最後整理了一下衣裝,揚起一抹微笑,握住把手推開了門。
下一秒,許辰川的微笑僵在了臉上。
工整乏味的賬簿之上落下了一筆硃砂,血紅地,兇狠地,拖曳出紙張之外。
濃墨重彩,旁逸斜出。
輪椅上的青年轉過頭來,漆黑的眼瞳藏在髮絲陰影間,忽而朝他一笑:
“好久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遲到的聖誕快樂!
46、誠意
“好久不見。”
……
白祁玩味地打量著對方一陣青一陣白的臉色。這人似乎傻掉了,僵在門口瞪著自己半晌沒出聲,眼中滿是茫然失措。
白祁也不圓場,幽深的目光從他的領口一路移到鞋尖,又挪回他的臉上。
許辰川不知道自己的放空狀態持續了多久,直到對上那雙眼睛,才猛地打了個激靈,儘量擠出個自然的笑:“你……你就是紙鶴?”
其實根本不需要回答。對方剛才一開口,那把已經熟悉入骨的寒涼聲音就昭示了一切。
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那時候書店旁的茶館裡,明明是同樣的聲音帶著三分冷漠與譏誚,輕笑著問自己:“你要送我回家嗎?”
怎麼就忘了呢?
許辰川牽動著麻木的四肢走向客位坐下。小號包廂的六人桌,他與對方隔了一個位子。
白祁穿著寬鬆的薄毛衣,身形清瘦。身旁的空位上疊著一條毛毯,似乎原本是蓋在腿上保暖用的。許辰川不由自主地朝下掠了一眼,又像被燙著般飛快收回了目光。
所謂車禍的遺留,原來是這樣。
混亂的思維漸漸有了點條理:“……你早就知道是我?”他艱難地開口。
“是的。”白祁供認不諱。
“怎麼會知道的?”
“群影片的時候,有人截了你的圖。第二天在茶館剛好認出來了。”
許辰川張著嘴,一時不知該做什麼表情。
——居然是那麼早的時候!當時這人坐在對面,是抱著什麼心態看自己犯傻的?許辰川依稀記得自己還推薦他去字幕組!這人怎麼沒當場笑出來?還有那之後的種種往來,自己是蠢到什麼地步才會一直毫無察覺?……一股濃重的羞恥感籠罩了他,還夾雜著幾分怒意,許辰川抬眼直視著對方:“為什麼不告訴我?”
白祁突然笑了一聲,韻味低沉。許辰川一愣,莫名覺得臉上燒了起來。
服務員敲門進來,白祁拿起選單隨意翻了幾頁:“你有什麼忌口嗎?”
“呃,沒有。”許辰川愣愣看著他修長的指節移動。
隱約覺得還是應該生氣,卻像氣球被戳似地癟了。
許辰川在某種程度上是個相當沒出息的人。更何況,能對著這人言行自若才是怪事,他自認還沒那修為。
眼前浮現出同樣一隻手舉到高處去拿書的樣子,骨節在蒼白的面板下轉動,如同天鵝的長頸。許辰川再也沒看到過那樣的手;待對方轉過臉來,他又確信自己再也看不見那樣的臉。這個人的一舉一動中有種兼具了衝擊力與破壞力的美,倘若收入畫卷,也會將單薄的畫紙碾成飛灰。
如果他忍住不開口說話,大概能成為大眾情人吧。——哦,還得再加一條,如果他不坐輪椅。
白祁報了幾個菜名,服務員做著記錄。許辰川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視線四下轉著,控制不住地下移——細瘦的雙腿毫無生機地擺放在輪椅腳踏上,即使穿著尋常的長褲與鞋襪,仍舊掩飾不住病態。
這讓他聯想到一株從樹根開始枯萎的植物,繁花滿枝也有了轉瞬即逝的意味……
“這些行嗎?”白祁問。
“咳咳……行,都挺好。”
白祁看了他一眼,合上了選單:“再來一瓶紅酒。”
許辰川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不用了吧……”
服務員早就離開了。許辰川呆了呆,只能低頭掩飾地喝茶。一杯茶迅速地見了底,許辰川放下茶杯,白祁又伸手替他續上了。
“啊,多謝。”許辰川受寵若驚地說。
“不敢當。”白祁莫名其妙地接了一句。
氣氛有些尷尬。許辰川不敢去看白祁的臉,卻能感到對方正肆無忌憚地審視著自己,目光落在臉上,生生泛起涼意。
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