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果是無邊無際的海洋,我們是不游泳就會缺氧死去的魚,那菲德一定是周體都會發光的最耀眼奪目的那條。他太有資本瘋,太有資本胡鬧了,他肆意揮霍自己的青春,卻從沒留下一絲遺憾。
菲德回到座位時,眼裡混雜了過於狂亂的興奮,他趴在我耳邊大聲說:“寶貝兒,去跳舞。”然後把我從座位上拉起,心底裡突生出厭惡來,我用力掙開了手臂。
怎麼了?他的眼睛裡透出天真的疑惑,我大聲告訴他我討厭。
“真他媽一神經病。”菲德惱怒著跟我出了酒吧,他把書包扔給我,就拿出了煙點上。
書包裡的東西沉甸甸、硬邦邦的,我從沒完全拉上的拉練位置看進去,竟是把如假包換的鋼製砍刀,不由頓生寒意。“那個是防身用的,這酒吧都出好幾條人命了。”菲德掃我一眼,漫不經心地說。
深吸一口煙,朝霓虹燈照亮的夜空噴去,他淡淡一笑,把頭側向一旁,不知怎的,我總覺得他那再冰冷不過的眼神裡,露出幾分狠毒的顏色,銳利得如同他藏在書包裡的砍刀。
那天晚上,菲德發了邪,說什麼也要我留宿在他那裡。我可不想犯下彌天大禍,就堅決地說不。他強調不會真發生啥,還扣了車鑰匙不讓我回家,以此脅迫我。我沒辦法了,只好給老媽打電話。
本以為老媽會吼我回家,這樣就可以光明磊落地拒絕菲德,可沒成想,老媽竟說可以啊,正好你姐的兩個同學在家住,正愁沒地兒睡呢。我暈——我幾乎休克在公用電話跟前,我汗——我只覺得冷汗涔涔,順著脊樑骨往下流淌。而菲德,卻笑得格外詭異。
結果,竟啥也沒發生。回到小屋時,菲德在酒吧點的那杯烈酒,已開始發揮功效,他幾乎腦袋一碰上枕頭就立刻睡死過去。見他睡得無害,我終於放心,開啟風扇,給他肚子上搭條毛巾被。
宿醉的惡劣後果,是隔天起來頭疼得要命。菲德躺在床上,閉著眼,蹙著眉頭,胳膊橫搭在額頭上,表情有些痛苦。看他那麼難受,我禁不住表示關切:“想吃點兒啥不,我給你買。”他搖搖頭,過好半天,才有氣無力地說一句:“給我沏杯茶。”
茶葉盒在廚房的碗櫃上,我往杯子裡擱好了茶葉,卻發現暖壺裡沒一點熱水。沒辦法,那就燒吧,正好也看見“熱得快”了,就在牆壁的粘鉤上掛著。把暖壺灌了自來水,“熱得快”丟進去,再插上電源,一轉眼卻看見某些驚人的東西在跟前放著:幾隻包裝在透明塑膠袋裡、五顏六色的安全套。
菲德又睡了好久,都到九點半了,終於算清醒了。
我遞給他早已沏好的濃茶,他坐起身,說聲謝謝,端過茶杯正要喝,卻突然瞪圓了眼睛,指著牆大驚小怪地叫出聲來:“操,這他媽誰幹的!”
我順他視線看去,冷冷一笑:“哦,那個啊。廚房碗櫃上扔著幾個氣球,我看著挺漂亮,就替你吹起來了。”
菲德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操你媽的。”這句話他雖然沒說出聲,但讀口型我便猜出了內容。我裝作不知,只忒天真、忒傻X地衝他笑,他氣得咬牙切齒,沒好氣地把茶杯一撂,倒枕頭上又睡。
“沒事我走了。”我站起身去拿書包。
菲德張開眼,餘怒未消地瞪著我,忒強硬地下一命令:“過來,給哥揉揉頭。”
“哦。”我答應著乖乖過去,坐在床邊,賣力地給他按摩起太陽穴。按摩了會兒,我終於憋不住,露出了笑意,接下來笑容越扯越大,最後“撲哧”笑出了聲,然後我就把頭扭到一邊吃吃地笑,咯咯地笑,哈哈地笑,狂笑不止。
“你忒得意是不是?”菲德僵硬著表情陰冷地問我。
“沒……沒有。”我笑得幾乎斷氣,菲德火了,一把把我按在腿上。我覺出不妙,趕緊收起不正經來,拼命跟他告饒:“哥,你老人家手下留情。”
“你個兔羔子的,我前腳好容易搞到,你後腳就給我糟蹋了!說,你是不是成心的!”
我以為他跟我鬧玩,根本沒想到他真會痛下狠手。當擂在背上的拳頭如鐵錘般重重砸下,剛開始我蒙了,再後來我奮起反抗,卻遭遇了更暴力、更野蠻地對待。最後,我乾脆選擇了裝死,一動不動的任憑他去。
“怎麼了你?”他好象反應了過來,突然就急了,停住手,把我強拽起來。
我一言不發著,只冰冷冷地望他,臉上掛了道長長的淚水……空氣驟然凝固起來,有什麼悲傷的情緒洩露出來,又緩緩地流走了,我沉默著,沉默著,長久地保持深重的沉默,終令他懼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