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什麼事?魏謙心說,我他媽讓你乾的最重的活就是逢年過節擦玻璃,送你出去難道就為了讓你回來給人到果園當短工嗎?
他板著臉,陰陽怪氣地說:“哦,我說回國了幹嘛不回家,原來是家裡太小,裝不下你這個海歸博士了是吧?”
三胖插嘴說:“哎,謙兒,您老人家先歇會,等他吃飽了再噴行不行——小遠,你也是,回來連聲招呼都不打。”
他說到這,停頓了一下,看了魏謙一眼,猶猶豫豫、語焉不詳地試探著問魏之遠:“還是因為不想見誰?哈哈,不會是三哥我吧?”
魏之遠抬起頭來,目光毫不躲閃地與他對視,帶著點笑意,卻是了無陰霾,他直截了當地說:“哪的話,當年我不懂事,三哥也是為了我哥……和我好。”
三胖沒料到他竟敢當著魏謙的面一口道破,當即愣了愣。
魏謙卻一聽這話音,心裡就立刻猜到了個七七八八,他低下頭用手指轉了一下自己的茶杯,沒表現出什麼,以免三個人都尷尬。
“我沒不回家。”魏之遠若無其事地轉開話題,“我們那邊做一個東西,我這屬於公幹,那車是我租的,事辦完順路就回家,正想著跟哥說一聲,就碰見你們……”
他想起了什麼,表情變得有些古怪:“你們……那什麼了。”
三胖頓時顧不上剛才的話茬了,連連擺手:“別胡說啊!都是姓張的老小子老不正經,我們是被他硬拉過去的,連逢場作戲都沒作就打算開溜的,我我我我是有家室的正經人,你別詆譭我的清白。”
魏之遠笑出了聲。
魏謙從沒聽見過魏之遠這麼開朗的笑,也很少見他竟然能和三胖也這麼健談,更沒聽說過魏之遠肯心無芥蒂地在陌生的地方、被一群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領回家。
在他的印象裡,小崽從小就像個炸毛的小野獸,總是惴惴不安地對人間充滿戒心,哪怕他真的因為忘了換而沒錢用,以魏謙對他的瞭解,魏之遠多半會在機場隨便找個地方湊合一宿,等第二天早晨人家上班了再說。
魏謙忽然就發現,那個當初跟他跳腳鬧彆扭,臨走都一臉行將赴死般悲痛的男孩,就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這樣默默地長大了。
菜陸續上來,魏之遠也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正經吃飯了,一通風捲殘雲,不禁讓在座的另外兩位想起了他一頓幾大盆米飯的少年時期。
“我早晨就啃了個乾麵包,中午沒顧上吃,一直餓到現在了。”魏之遠解釋說,“哥你怎麼就兩口粥,食兒變細了?”
三胖:“你別管他,他現在都快清心寡慾成老和尚了,這不吃那不吃的,整天自己在家白水煮菜葉子喝稀飯,美其名曰‘養生’,你說他有病沒病?人家老熊還偶爾溜出來戴上帽子開頓葷呢。”
魏謙翻了他一眼:“是啊,所以我沒三高。”
他看著正把大塊紅燒肉往嘴裡塞的三胖,一臉糟心地說:“我說三哥,你快長點心吧。皮下肥肉都堆得夠一人多厚了,夏天蚊子都不叮你——怕把嘴戳斷了折在裡頭。”
對這樣惡毒的評價,三胖的回應是連肥帶瘦一大塊肉扒拉過來,衝著他吧唧著嘴吃了。
“這個有點矯枉過正了,”魏之遠說著,擦乾淨手,剝了一顆大蝦放進了魏謙面前的小碟子裡,“不過我哥知道保養身體了,我還是挺欣慰的,接電話沒聲音的那次都嚇死我了,當時我把回來的票都訂好了,聽三哥說沒事才又退了。”
魏謙沒說什麼,夾起來吃了。
三胖見狀,連忙效仿,弄了一塊油乎乎顫巍巍的大肉,作勢要扔進魏謙盤子裡:“吃這個,這個好吃!”
魏謙:“滾。”
慘遭差別待遇的三胖認為自己受到了傷害,委委屈屈地縮回筷子自己吃了:“那什麼咬那誰,不識好人心。”
這時,魏之遠卻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皺著眉問魏謙:“不對,聽三哥的意思……這些年你就沒找個人照顧你嗎?”
魏謙:“……”
三胖臉上的肉抖動了一下,乾笑了一聲:“少年,你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一開口就正中紅心啊……唉,你還是多吃菜吧。”
魏之遠臉上的神色一瞬間變得有點複雜,他的眼睛忽然亮了,表情變了幾次,最後落在了一個有點落寞,又有些說不出的心疼上。
三胖忙說:“對,要麼讓他們開瓶酒吧?算給小遠接風,小遠,喝不喝?”
魏謙一聽見“酒”字,整個腦袋大三圈:“去你的,還沒喝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