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掛了”
“我……”我字才說到一半,那邊就只剩嘟嘟的電子聲。聞嘉言捏著手機半天都沒回過神來,巨大的失落感席捲了他全身,他脫力般地倒向身後的床鋪,手機從手心滑落,砸在地板上。
隔壁的陸謹聽到一聲響,本來就心憂男生的情況,這下更是有了充分的理由過來敲門。
“嘉言,你沒事吧?”陸謹已經洗完澡,只穿了件汗衫和一條短褲站在外面。
“沒事,手機不小心掉床下了”裡面的聲音沒有一絲波動。
陸謹當然不會再問,默默地回了隔壁房間。
一整晚,聞嘉言都在被無止盡的噩夢折磨。他夢到自己從懸崖上跌落,男人就在旁邊,冷眼旁觀著一切;他夢見無數黑色的可怖的影子,它們追在他身後,侵入他的身體,他想呼喊,想掙扎,卻徒勞無功……
凌晨五點,天光已經微亮,他從噩夢裡驚醒,渾身都是冷汗。跌跌撞撞地下床,去洗手間洗臉,看到半身鏡裡那張慘白的臉,和黝黑的膚色形成強烈對比。他用力往臉上潑水,告訴自己都過去了,那只是夢,沒人能傷害你。
“怎麼起這麼早?”頭髮亂糟糟,白皙的頸側印了涼蓆的痕跡,一臉睡眼惺忪的陸謹從房間裡走出來,不甚清醒地望著他。
聞嘉言把手上的早餐放在客廳的小圓桌上,“今天下午有考試,還得起來複習呢。”
“去……圖書館?”好不容易清醒了點的陸謹語氣格外小心。
“嗯”聞嘉言點點頭,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對著陸謹微微一笑,“陸老師,那我先回學校了,衣服改天還給你。”
“哎──”陸謹覺得聞嘉言恢復得有點太快了,不正常得很。他可他的話還沒完,男生已經對他揮揮手,高大挺拔的身影轉瞬就消失在門外。
只剩陸謹在空蕩蕩的屋子裡,對著桌上熱氣騰騰的綠豆粥和小籠包獨自嘆息。
轉兩趟公車,再步行二十分鍾,透過崗哨的盤查,在保安明顯輕蔑的眼神中,努力挺直了背,往他熟悉的那棟別墅走。
以往,都是男人開車帶他進來,門口的保安雖然不認識他,神情倒也恭敬。他低頭打量了一眼自己的穿著。球鞋,休閒褲,T恤,還曬得這麼黑,沒被人當成農民工一樣搜身是不是就該感激涕零了?
才九點多鍾,太陽光就已初步顯露出它的駭人熱量,到了靠近湖泊的那棟別墅門口,聞嘉言已經是汗流浹背。抬手,按鈴,他都忘了自己有指紋識別卡這件事,站在門口,茫然地等著。過了十來分鍾,大概吧,他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門開了,冷氣撲面而來,男人逆光站在門口,臉上的表情是他很不熟悉的淡漠。
聞嘉言微微一愣。
“衣服在沙發上,你進來拿吧”男人剛洗過澡,披著深色的浴袍,半溼的額髮垂在眼前,散發著迷人的慵懶氣息,就像是,他們每次做完那種事後……
“大叔,誰在下面啊?”一個清亮的少年的嗓音從二樓傳來,略帶了幾分撒嬌和不滿。
聞嘉言的腳步趔趄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抬頭,就見一個只隨意披了件輕薄的絲質睡袍的少年,眯起漂亮的眼睛,邊緩緩地從樓梯上踱下,邊興味地打量他。離得近了,少年瑩白纖細的脖頸上,點點紅痕越發清晰。
(9鮮幣)33。
毫不避諱的親暱,視他為空氣的殘忍和絕情。
乖乖的……男人以前也經常對他這麼說,這樣熟悉的寵溺的神情,卻再也不是對著他。是不是他在他眼裡,就是個被包養的大學生而已,玩得膩了,就丟了……也對,男人從來沒說過喜歡他,都是他一廂情願而已,以他的條件,招招手就有無數俊男美女投懷送抱吧,他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是……
腦袋裡都是奪門而逃的念頭,可他僅剩的、苟延殘喘的自尊卻讓他像具木偶似的,動作僵硬地拿起了沙發上的袋子,動作僵硬地走到玄關,“打擾了”三個帶著顫音的字,和捏得發白的指節。
轉身的那一刻,他依稀聽到後面傳來的話語聲。
“那人誰啊?送快遞的?”
“……一個遠房親戚,過來拿點東西”
“你這親戚怎麼那麼黑啊,農村來的吧……”
外面太陽很大,曬得他腦袋發暈,從骨子裡透出來的無力感。上一次見面,他把他帶到這裡,溫柔地給他擦背,做飯,陪他看球賽,為他腰上的傷疤掉眼淚,那些美好的昨天,歷歷在目。那時他以為,他至少是在意他的。他要的不多,只求他能有一點點喜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