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嘉言俯下身,把程雅手裡的話筒小心地奪過來,“程雅,到時間了,我們該走了。”
程雅抱住他的脖子,小臉泛著酡紅,水汽迷濛的大眼睛不明所以的眨了眨,“要走了?我還沒唱完……”
“嗯,再不走就要被人家掃地出門了。”聞嘉言的話語裡微微帶著笑。
“那……我要你揹我回去……”
“沒問題”
春末的夜晚,涼風習習。高個男生背著嬌小的女生,走在校園空寂的林蔭道上。程雅在他背上睡得很熟,時不時會動一下脖子,或者從喉嚨裡發出幾聲意味不明的嘀咕。把程雅送回宿舍,聞嘉言跟樓管員道了謝,一個人沿著師大的小路往K大後門走。
四周非常靜,他只聽得到自己的腳步聲,今晚的月亮很大,也很圓。他抬頭望著夜空,清冷的月光灑在他的臉上,在朦朧的月輝裡,他彷彿看到另一個遙遠的自己。
“大叔,今天我生日誒,你都沒準備禮物嗎?”
“啊?這兩天工作太忙了,不好意思啊,下次一定記得你的生日”
“……”男生的目光黯淡下去,默默地把蛋糕盒放在茶几上。
“小傻瓜,騙你的!”男人變魔術般從背後拿出一個紙盒,“諾,禮物!最新款的ipod,你喜歡聽的歌都給你下好了”
他看到自己興奮地跳起來,撲到男人身上,男人笑著接住自己,兩人倒在沙發上,他鑽到男人懷裡,一人分一隻耳機聽歌。
“大叔,你都喜歡哪些歌手啊?”
“女歌手的話,莫文蔚,劉若英,男歌手的話,齊秦不錯”
“齊秦?這個名字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很出名嗎啊──大叔你捏我臉幹嗎……”
眨了眨乾澀的眼睛,深深吸了口寒夜的冷空氣,聞嘉言抱緊了手裡的禮物袋,大步走進了深黑的夜色裡。
六月,畢業季。吃了散夥飯,領了學位證,拍了畢業照。行政樓的大廣場前,所有人把學士帽一起拋向天空,鏡頭在那一刻卡擦定格。照片被收進K大紀念冊的最後一頁,放到書桌抽屜最裡面的夾層,照片裡所有人都笑得很開懷,他也一樣。
出國前一個星期,聞嘉言回了一趟老家,心酸地發現父母已越見老態,尤其是父親,曾經把小時候的他扛在肩上飛跑的人現在已經佝僂得不成樣子,花白的兩鬢讓他不忍卒睹。臨回江城前,父母親執意要送他上火車。
“嘉言,到那邊千萬要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麼事就打電話回家啊……”母親早已在站臺上泣不成聲。
“行了,你丟不丟人,兒子這是出國,應該高興的事兒,你哭什麼”父親狠狠抽了口煙,
“什麼有事就打電話?你以為越洋電話跟咱們這裡一樣啊,那個貴哦……”
“爸,媽,你們也要好好保重。我走了”
列車緩緩開動,窗外兩道瘦長的身影被夕陽的餘暉拖得很長,聞嘉言把臉貼在車窗上,眼睛大睜,努力想再多看一秒那兩個身影。鐵軌撞擊枕木的聲音規律地迴盪在車廂上空,南方的丘陵,梯田,草木,和那兩個微不足道的黑點,在男生的視野中一點點後退,直至完全消失。
他閉上眼睛,任隧洞無邊的黑暗將自己淹沒。
(8鮮幣)44。
四年後。江城。
位於市中心最繁華的CBD內一座高階寫字樓的頂層,急促的高跟鞋蹬地聲從玻璃長廊的另一頭響起。緊接著鞋跟敲擊大理石地面的脆響,是一份檔案啪地甩在原木桌面上的聲音。
“Jack,你這份評估報告怎麼寫的?連客戶需求都沒表述清楚!上次開會不是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嗎,公司最注重的就是……”
被綠色盆栽環繞的工作區內,幾個腦袋一邊小心翼翼地探頭張望一邊湊到一起交頭接耳地議論。
“誒,女王又發脾氣了,你看那臉臭得……”
“Jack為了那份報告都熬了三個晚上了,可憐的Jack……”
“上班時間,你們不工作在這兒幹嘛?”
一個挺拔的西裝身影從工作區的盡頭走來,幾個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的人影一下散開來,齊聲道,“聞特助!”還有五個字沒說出來:你可算來了!
聞嘉言穿過迴廊,走到最裡面的行政區,頓了兩秒鍾,抬手敲了敲辦公室的落地玻璃門。
“進”蘇琬棋的聲音隱忍著怒氣。
聞嘉言推開門,把手上的檔案放在辦公桌上,“副總,這是您要的上個季度華中區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