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部從名單裡剔除這件事情也歸到了江揚頭上的時候,這個琥珀色眼睛的年輕人再也忍不住了。
父親強行送人進來的憤怒和自己為此不得不在母親斡旋下妥協的鬱悶都匯在一點爆發,他氣極大吼:“閉嘴!”
第十二章:凌寒的哭泣
記憶中的江揚,有點鬱鬱寡歡,卻對生活充滿熱情。有一次凌寒休年假的時候到江揚的片場去了一次,棚內戲,琥珀色眼睛的年輕人穿著無袖T恤,罩一件都是口袋的詭異外衫,穿一條深色的工裝褲,正把巨大的耳機掛在脖子上衝暗處嚷嚷:“不行,這個燈光不行,再亮一點!哎!太亮了!我說一點兒!怎麼搞的!”凌寒被勒令坐在一側,關上手機和嘴巴,直到拍完了這一場,江揚才過來跟他擁抱:“小寒哥哥,好久不見!哎……”他順手拽住一個拎箱子的女生,“你看他,演那個紳士行不?”女生挑剔地打量著他,從懷裡摸出人物大綱看了一眼才半信半疑地說:“行,過來試試吧。”
推脫再三,凌寒終於沒去。國安部規定,外勤組特工非必要原因,不能在公眾媒體上露面,江揚有點失落,便帶著他去剪輯室看程亦涵演農民和會計。那天,他們倆在布津帝國大學媒體樓下的咖啡廳裡共同吃晚飯,江揚請客,點了特色金槍魚披薩,兩個貴族出身的孩子用手拿著吃,指尖都是番茄醬。凌寒非常愉快,興致勃勃地借了江揚的單車騎著回家,隔了一週才給人家送回來。
相距太遠,凌寒在掙扎中回頭看著江揚,甚至不相信自己正在罵的人,是曾經跟他一起在餐廳裡用咖啡乾杯的朋友。
記憶中的凌寒,始終雲淡風清。江揚曾經去國安部特設在山頂的療養院看望過他,根本沒有受傷的年輕特工對安全部門設定的長達10天的保密期非常不滿意,他被要求不能使用任何通訊工具、不能見除了直屬上級以外的任何人(當然,江揚這種能拿到軍部批條的要除外),不能出門不能接觸新聞,禁足在貌似廣闊、實際處處都有暗哨的療養院裡。江揚記得,那個炎熱的夏日,他到隔壁病室借了一張輪椅,把偽裝目光呆滯、身體僵硬的凌寒推到樹蔭下休息。對面灌木後面有個打瞌睡的警衛,只一個哈欠,病人和家屬都不見了。雖然兩人剛翻出院牆就被保密人員和顏悅色地請了回來,依舊很興奮,那種反抗和逃匿的感覺讓他們在那段充滿淺淺鬱悶的時間裡,深刻而飽滿地幸福著。
相距太遠,江揚在辱罵裡瞪著凌寒,根本不承認自己強行摁住的這個年輕人,就是曾經摔在山頂草叢裡、笑得格外燦爛的優秀特工。
兩人爭吵著,都開始失去邏輯和理智,凌寒的辱罵升級,江揚死死抵住對方腰身的那條腿也分外用力,最終,他攥緊拳頭怒吼:“再多一個字,我就動手了!”
凌寒對此毫不在意。世界上威脅要對他動手的人太多了,就連記憶裡最痛苦的那一次,對方說:“你再不後退,我就動手了!”不能退……凌寒告訴自己,不退,堅決不!
“不,我一定要說。”儘管已經覺得喉嚨發脹,他依舊罵下去。
江揚氣不打一處來,把凌寒反手一擰,兩肘都推到了極違反人體生理曲線的位置:“閉嘴!”能明顯感到膝下那具略顯單薄的身子一震,更為堅定的一句話湧出來:“果然是混蛋!”
在海軍陸戰隊的經歷雖然短暫,但是江揚硬著頭皮也模仿下來,他左手繼續維持著凌寒手臂的彆扭角度,右手探到凌寒腰間,只飛快一摸索就把對方的牛皮腰帶抽了出來。本想用它綁住自己的朋友一夜,卻不想凌寒輕笑:“我說過,叔叔怎麼會放心把獨立團交給你!居然還是急了就要動手的年紀!”
“難道你不是?”不管是激將還是無意嘲諷,總之,最後的效果讓凌寒非常吃驚。當皮帶的銅釦那端狠狠抽在腿上的時候,國安部的優秀特工也忍不住低低呻吟了一下。訝異超越了疼痛,凌寒從不敢想的事情發生了,自己名義上的長官狠狠地揍了自己一下。
初入外勤組的日子裡,凌易確實曾跟帶凌寒做事的蔣方拍肩膀說過:“兒子送給你了,該怎麼都行。”蔣方搞了一輩子心理學,脾氣溫良,挑的各路教官也都是奉行勸說路線,加上這個是國安部長的兒子,別說打,連一句重話都不肯輕易說。凌寒從來不知道,天底下可以有除了敵人以外的人敢對自己動手,尤其是,這個傢伙曾經在那些有的沒的的年歲裡,跟在自己屁股後面叫:“小寒哥哥!”
“你還罵不罵?我警告過,會打到你閉嘴。”江揚惡聲質問。
“當然……罵。”凌寒似乎嘲諷地笑了,重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