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嘛!
因此,他們差不多吃完夜飯,兩個婆姨也利索地把桌子收拾乾淨後,灣裡陸陸續續就有人過來串門了。
老人小孩、輕男人女人,一下來了多二個人,還個個都帶了一些零嘴。
眼看人來得越來越多,屋裡越來越擠,張超英和趙翠花暗地一合計,琢磨著外面天氣還不錯,乾脆讓力氣大漢子們去灣裡搬了幾張大桌子,取了幾條長凳子。
開啟那幾個亮堂堂百瓦燈泡,就在竹樓外院子裡支了幾桌,上面擺滿了瓜果零食,把屋裡彩電業搬到了竹樓走廊上小桌上,正好坐在院子裡閒聊嘮嗑時候,還能看春晚。
後面來幾個輕人身上居然帶了幾副麻將,索性又開了臺。
小金小銀在初初剛有人進屋來時候,一個閃身,已經不知道跑去了哪裡。
嚴家陵找了幾圈找不到後,這才心不甘情不願跟著過來串門幾個小孩跑到院外,放起了煙花來。
……就這樣,嚴澈家院子裡一下熱鬧騰騰,變得比鎮上茶館還熱鬧。
趁人不注意時候,藤子都帶了幾罐啤酒和一包香菸,獨自一人悄悄地爬上了霧戌山。
其實,在開飯時候,藤子都就有了想逃衝動。
看著人家家人團聚,藤子都心裡彆扭難受只有他自己清楚。
曾經,他不屑於這種一群人吵吵鬧鬧,嘻嘻哈哈圍著滿桌子油膩膩飯局,覺得俗,覺得那是暴發戶才做事。
而今,他卻很喜歡這樣氛圍,甚至發現……他在羨慕著、嫉妒著嚴澈擁有這樣溫馨親情。
越是看著他們一邊吃飯一邊談笑風生,這種滋味,糾結得令他眼眶發熱,鼻翼發酸。
爬到了霧戌山山頂草亭,藤子都靠著草亭柱子望著黑漆漆天空,一股溫熱液體悄悄從眼角滑落到了臉上,整張臉變得冰涼。
聽著山下熱鬧喧囂,藤子都更是忍不住伸手按住胸膛,感受著內裡跳躍心臟,嘶啞著聲音,一聲幾不可聞“爸”從翕闔嘴唇中溢位,淡入冷風裡。
這一聲稱呼是老爺子在離世時,憑著最後力氣對他請求。
虛弱老爺子躺在那雪白病床上,不似平常那麼精神抖擻,狡詐幹練,也不若平日那麼聲若洪鐘,目光如炬。
那眼神,只是一個風燭殘老人,帶著期待,帶著懇求地看著他,等待他喊一聲“爸”,等待他一聲原諒地稱呼得到救贖……可是,他喊不出,喊不出來啊。
那時他面上毫無表情,用冷冷地眼神看著老爺子,看著老爺子怎麼嚥氣,然而心底卻在熱滾滾地翻騰,數來各種記憶畫面蜂擁而至,亂七八糟,攪合得他一陣陣躁亂……明明嗓子很癢,幾乎應了老爺子請求,一聲“爸”即將脫口而出時,那一個字被他生生哽在喉嚨,梗得嗓子一陣陣痙攣鈍疼。
老爺子……就那麼熱切地望著他,滿懷期待地看著他,用盡一生慈愛地看著他,直至瞳孔變灰,消散,死不瞑目。
無數次夢裡,藤子都還能夢見那麼一雙眼睛,帶著那麼多令他心疼期待,也含著那麼多令他心悸絕望。
其實,這並不是藤子都多麼無情,多麼無意,這一切都是所謂因果。
當第一次見到老爺子時,藤子都剛記事,才不過六七歲大。
六七歲大小藤子都在疑惑到底該喊這個人做“伯伯”還是“爺爺”時,老爺子幫他做了抉擇:“我是你爸爸,跟我走吧,以後跟我一起生活。”
於是,小藤子都就有了爸爸,還莫名其妙地成了一個不用挨凍受餓,有大房子住,還有很多傭人伺候藤家小少爺。
可是這一切,小藤子都不喜歡,不喜歡冷冰冰這個爸爸,更不喜歡冷冷大房子裡那些哥哥姐姐和比媽媽還老新媽媽。
只是那以後,老爺子再也沒出現在他面前。
不習慣陌生環境小藤子都想去找他自己媽媽,於是求著照顧他爺爺帶他去,那個爺爺搖著頭,一臉驚恐:“小少爺,請您不要喊我做爺爺,我是您僕人。一定要記得啊,不然老夫人要責怪……”
為此,藤子都哭過也鬧過,無外乎就是要去找媽媽,要回家……不過,換來只有黑漆漆小屋關幾天和咕嚕嚕肚子餓幾天。
愛笑嘴甜小藤子都開始變得沉默,變得不願意出門,變得不再喊任何人……包括老爺子了。
後來,小藤子都長大了……大哥和兩個姐姐喊他“雜^種”,老夫人罵他“biao子養”時,他也不反駁了,只是帶著痞笑,好似看猴戲一樣看著這些哥哥姐姐,然後在看著他們歇斯底里,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