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那具直挺挺躺在門板上,他最為熟悉的身影。
青年緊了緊雙臂,緊緊地將少年摟在懷裡,青茬的下巴在少年額上輕輕摩挲:“三兒,餓不餓,哥給你做飯去。”
“大哥,娘……”青年要抱著少年出去,而少年的目光直愣愣地還盯著屋裡門板上一動不動的身影。
“三兒,乖,跟哥一起玩兒,哥帶你去鎮上買糖糕。”青年強硬地掰過了少年的小臉兒。
於是,少年看見了院兒門口毫無生氣,一臉蒼白,一臉橫淚的中年漢子癱坐那裡,完全無視身邊一群人一張一合的嘴,只是望著天,茫然而絕望地望著天。
“大哥,嗲怎麼了?怎麼坐在地上?”少年掙扎著,想要下地,想要去到中年漢子身邊。
“三兒乖,不鬧。”青年緊緊地拉住懷中掙扎地少年。
無奈。
少年還是掙脫了青年的懷抱,一把撲進了地上坐著的中年漢子懷中。
“嗲,怎麼坐地上,一會兒娘看見了要罵你。”少年依進中年漢子的懷中,只是,中年漢子並沒有像以前那樣將他高高舉起,只是用著比青年更大的力氣一把將少年抱在懷中。
一聲一聲猶如受傷野獸的嘶吼從中年漢子的口中發出,少年驚得一臉蒼白,無措地望著青年,望著四周一圈的人,可是他們全都撇開了頭:救救我,娘,救救我,嗲,救救我,大哥二哥,救救我,三兒好怕,三兒好怕啊!
“娘,救救三兒,大哥二哥救救三兒!”終於,少年的聲音從嗓子裡爆發出來,歇斯底里,垂死掙扎:“娘,嗲好可怕,好可怕!”
“啊——”
中年漢子抱著少年,仰頭沖天一吼……整個山村都寂靜了。
少年猶如被點了定身法,小嘴兒張著,目光怔著,掙扎也頓滯在中年漢子懷中。
“老天爺,你不公平,為啥就獨獨帶走我婆姨?那些挨千刀,點天燈的畜生怎麼不去死?為什麼死的是我婆姨?”
死。
是了。
躺在門板上,擱在屋裡的那具,就是他孃的屍體。
他娘,是死了啊!
少年微微回神,一個手指一個手指地掰開中年漢子抱住的手和臂。
然後……
一步一步,沉穩地走向堂屋。
途中,似乎有許多人來阻攔,試圖將他攔下。其中有青年,還有和青年極為相似,卻年輕很多的另一個青年……
他們都沒能將少年攔下,少年一步一步地,終於走到了堂屋,走到了那塊門板前面。
嗵——
看清了門板上雙目緊閉的那個熟悉的女人的面容,少年一聲也沒吭地,栽倒在地。
藤大少的迷惑
藤子都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盡了他短暫一生的點點滴滴,荒誕無恥又陰沉可憐。
看著那些畫面刻意折磨人似的閃放著慢鏡頭,藤子都有些黯然,更有一些悶惑。
我到底是怎麼活到二十八歲的?
過著這樣的日子,怎麼不早早地了結了去死?
這樣的念頭剛起,藤子都的夢境出現在一個嘈雜的酒吧。
然後,如先前許多出現過的畫面一樣,他美人在懷,左擁右抱,豬朋狗友圍坐身邊,開著下流的玩笑……一幫紈絝敗類,笑得得意,笑得猖狂。
就在這個時候,他看見了昏暗的燈光下,走出來一個身子修長纖細,從暗走到明,是一個穿著毫無褶皺的白襯衫,讓人的目光不自主為之牽引的漂亮少年。
少年一手託著托盤,漂亮得堪稱雌雄莫辯的漂亮臉蛋上帶著淺淺而疏離的微笑,對著每一個經過的客人頷首淺笑而過。
那雙眼睛,就是那雙眼睛,卻讓藤子都的心有些隨之心神盪漾,那純粹乾淨而帶著小小陰鬱的眼神兒飄到哪,他的心就蕩去哪。
那是一雙極其漂亮的眼睛,眼神沒有任何誘惑,只是……藤子都卻飢渴地渴望那一絲難得的純澈明亮……注視他,只注視著他。
同時,藤子都也在深深嫉妒著擁有這麼澄澈眼神的那個少年。
扭曲的心理,致使他也真的伸出了手,一把拉住了那個衝著自己一笑,就要擦肩而去的少年……
猛地打了個機靈,藤子都突然想起了這熟悉的場景。
他記得了,這不就是第一次見到嚴澈的場景麼?
嚴澈?!
想起先前似乎正和嚴澈在山洞經歷的那場驚心動魄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