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黑暗最終吞噬了他的殘存的意識,他似乎聽到耳邊不覺的獰笑嘲笑冷笑。鄭唐衣,為什麼是你…你是要用這麼決絕殘忍的方式來告訴我…你對我不僅沒有半點愛,連基本的疼惜也不復存在麼?
整整兩天,白皚蕭噩夢不斷。夢與現實交替之時正趕上護士來幫他換輸液瓶,用涼涼的酒精棉花塗在白皚蕭完全不聽意識的手背上。夢境中,他想起小時候和母親做的遊戲,輸了的人要被撓手心。母親的指甲修長飽滿,撓得男孩吃吃得傻笑。忽然之間,面板掙裂開來——血肉浪花一般翻滾在眼前…
白皚蕭能聞到一種病房固有的消毒水氣味,來來往往的腳步咯噔咯噔得踩在地板上。他偶然清醒視線卻狹隘有限,只記得頭頂一尺高的上方,輸液袋下的蓄水囊裡一滴一滴得下墜著水珠,彷彿催眠般的節奏讓他不願意醒來。
“小蕭…你感覺怎麼樣了?”鄭唐衣憔悴的容顏在白皚蕭的眼睛裡慢慢清晰起來。
白皚蕭動了動嘴唇,滿口的藥味和血腥味讓他發出的聲音十分沙啞,但鄭唐衣看得出他的口型:他在說,你給我滾。
“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鄭唐衣雙肘支撐著病床,將臉深深埋在手掌中。
“我是黑道起家的,今天的每一筆財富都是當年刀頭舔血槍彈裡翻滾,用命換來的。”鄭唐衣說道:“那些跟著我出生入死的弟兄們是我一生都不能拋棄的人。有些人運氣好,跟我跟到今天,有了可以走在陽光下的身份;有些人命不好,仆倒在地過去血腥的日子裡,再也沒有機會看今天的成就。而悲哀的其中,就有我的姐夫,子喬的父親——蘇合景。四年前的那場最慘烈的幫派火拼…捲入了大大小小七八個幫派。我們被人陷害,同時受到四面夾擊。蘇合景以一擋十,掩護著我衝出突圍。他被人砍了三四十刀,大到要害小到手腳指頭,我連個囫圇屍體都沒辦法幫他找回來。”
白皚蕭一字不落得聽著,心裡卻不由自主得關了一扇信任。鄭唐衣可以在短短半天的時間裡策劃出這樣的圈套來算計自己,那麼再為自己的罪惡編一個圓滿合理的謊言又有什麼困難。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決裂後的迴歸
“蘇子喬他爸不是車禍死的麼…”白皚蕭記得蘇子喬曾經如是對他說:“你們的話,到底還有多少可信度?”
鄭唐衣搖搖頭:“那是為了年幼的子喬不會被恐怖的真相嚇倒,我和她媽媽才編造這樣的謊言。”
“年幼…”白皚蕭冷笑著想:十幾歲的孩子還被當成幼兒一樣保護,自己和小嬌在那個年紀的時候已經撐起一個破碎的家了——可是鄭唐衣,保護你認為重要的人並不是可以對其他人肆虐傷害的理由。
鄭唐衣繼續道:“當年我們家裡很窮,無法供我和姐姐同時唸書,於是她早早退學。為了供我上學,就在學校擺小吃攤…跟姐夫兩個人當牛做馬起早貪黑——可惜我不爭氣,不喜讀書,高中時就跟黑道上的人混在一起。後來做得大了,就把姐夫也扯了進來。小蕭你知道麼,我欠姐姐的…就是拿命也還不起。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證姐姐母子一生富足,衣食無憂。自從姐夫走後,我知道姐姐的性格變得誇張多疑,脾氣殘忍乖戾。子喬就是她的一切,為了維護住子喬在鄭家的地位,她什麼都做得出來。我承認是她害了你,是她對不起你…可是我沒有辦法,我承認我用犧牲你的方式去換取曾經對姐夫的承諾。而訂立遺囑分割財產就是為了讓姐姐對你徹底放心,如果子喬可以名正言順得繼承唐氏…我相信姐姐再也不會視你為威脅的——小蕭,你能理解我麼?”
鄭唐衣撐起手臂,抱住白皚蕭的身子。他的臂彎在發抖,眼裡的一切驕傲都化作無力的懇切和祈求。
“鄭唐衣,就算我可以原諒她對我犯下的罪,那小嬌呢?”白皚蕭冷笑著搖頭:“她才十四歲,一生勞頓辛苦,沒過過一天像樣的日子。你跟我…親眼看到她天真的笑容被無情的炸彈摧毀成碎片。為了一個假想敵,一個有可能入侵利益的外來者…鄭茵芪殺害了一個無辜的女孩。鄭唐衣,如果你想讓我體會你眼看著蘇合景的屍首漫天飛舞的絕望,那你能不能體會到我看著小嬌的手斷在我眼前時的心情。”
“可是桂小嬌已經死了…一場意外一場無辜,就像是走在路上出了車禍。我會盡我最大的力量替她好好照顧她的父親,這是對活著的人的彌補對死去的人的安慰。”鄭唐衣緊緊得摟著白皚蕭,任由他掙扎也不肯放手。“但姐姐和子喬還活著…他們是我唯一的親人,小蕭…對不起,你即便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會這麼做。”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