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的身軀困起來根本是排山倒海無法阻擋,於是我就先睡了。
到了半夜,我被從客廳傳來的奇怪聲音驚醒。
我起了身走出去,已經5月的天氣了,晚上也並不冷,我光著腳走出去,沒有發出聲音,然後看到客廳關著燈,漆黑一片中,蕭恪坐在沙發上,身子向前傾,手覆著臉,發出了哽咽而壓抑的抽泣聲。
黑夜裡,那壓抑到極點的抽泣聲很輕,我卻能感覺到其中巨大的悲哀。
蕭恪他很少哭,自我認識以來,他都是堅不可摧的,他的意志猶如鋼鐵,沒有什麼能打擊到他,他從不失態,優雅從容,就連決定結婚的那天,我哭得全身發抖手腳發麻,他也只是抱著我一言不發。
我愛他,看到他傷心,我覺得心臟的那裡,一陣一陣的酸楚疼痛,彷彿有把涼而薄的刀子,在那裡一刀一刀的剜著,我輕輕走過去,用我小小的雙手去摟住他的肩膀,他抬起頭來看我,黑夜裡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聽到他用嘶啞的聲音對我說:“我真沒用……連帶他回去都做不到……我怎麼能把他孤零零的留在這裡……他這麼怕熱……離鄉別井千萬裡……他會不會迷路……”
我的眼淚也湧了出來,熱氣在我的喉嚨梗著,我有一股衝動想告訴他,我還活著,我在這裡……但是我看到我顫抖著的小手……就算告訴他,又能怎麼樣?更何況,等我們歸國,他的家人,他的妻子,都還在等著他。
他早已不是我的。時間會把一切帶走。
最後我只是低聲說:“他沒有死,只是失蹤了。”
他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話,卻發出了長長的難以壓抑的嗚咽聲,他用手掌覆住了臉,有些長的額髮垂了下來,遮住了他的面容。
我緊緊抱住了他,希望他不要這樣傷心,希望時間快快過去,賜予我的愛人淡忘的禮物。我開始懊悔我的選擇,當親眼看到他這般的悲痛,然而命運讓我沒有別的路好走,我已失去決定自己何去何從的權力。
後來他將我抱著進了房間,把有些涼的腳放在了他的肚子上,然後抱著我低聲道:“睡吧,明天還要搭飛機。”
我蜷縮在他的懷裡,淚水也默默流了出來,他一直擁著我,動作沒有改變過。天亮的時候我看到他依然睜著眼睛木然坐著,看我醒了以後便起身替我穿衣服,又恢復了那副沉穩的模樣,彷彿前一夜那脆弱和淚水都是一場夢。
後來門鈴響了,他的助手應該送了早餐過來,然後會接我們去機場,其他人將我的公寓處理乾淨,從此,林觀生在這世界的痕跡,也會被抹乾淨。
飛機劃過雲層,蕭恪替我蓋上毯子,我看著外頭被劃開的雲層,恍如做夢,我這就要回國了,以這還童之身。
☆、第5章
我歷來不太能搭乘交通工具,無論是搭車還是飛機,坐上去一會兒我就會覺得睏倦,然後瞌睡,聽說這也是暈車暈機的一種,不過不算強烈。
所以飛機才飛了一會兒我就開始昏昏欲睡,蕭恪看了看我,將椅子把手放下,將我橫過來讓我枕在他的膝蓋上,蓋好毯子,輕聲道:“還要二十多個小時呢,好好睡吧。”
我枕在他的腿上,聞著他身上淡淡的味道,想起從前一起住的時候,晚上我常常枕在他的膝蓋上拿著電子書看,他靠在沙發上,一隻手撫摸我的頭,一隻手也拿著一本書。
我閉上眼睛,沉沉睡去,放縱自己最後的留戀——等回國,我很快就要離開他。
熟悉的感覺讓我睡得很好,彷彿回到一切都還沒有開始,一切都還來得及的時候。
泰戈爾有首詩,“假如我今生無緣遇到你,就讓我永遠感到恨不相逢——讓我念念不忘,讓我在醒時夢中都懷帶著這悲哀的苦痛。”
有時候工科男沉迷起文藝來可能更瘋狂,這首詩明明邏輯上很不通,詞句也並無華彩,但我當年翻到這首詩,彷彿被錘子在胸口重重擊打了一番,鼻酸眼熱,之後每一個夢醒時分,就想起這悲哀的苦痛,一無所獲的空虛以及永遠填不滿的孤寂,無論你在俗世中獲取到多少,無論你面前還有多麼光明的長路,無論你是否已身居廣廈內,良朋在側,笙簫滿屋,你依然覺得,因為沒有那個人,整個世界都空寂之極。
下飛機的時候他抱著我,其實我是想自己走的,他卻一直要抱著我,彷彿要藉此得到力量或者證明什麼的樣子。
有司機來接我們,一路驅車我都比較沉默看向窗外,好久沒有看到這樣多的黃種人,看到熟悉的國內風光,我看得十分入神。進了市區,路上的街景我幾乎已都認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