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揹著我走了很遠很遠,路邊沒有什麼人,也沒有車。
他說:“你累不累?”
我不說話。
他又說:“餓不餓?”
我不說話。
他說:“今天一定是個好天氣。”
我依然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說:“你看,那邊有座小木屋。其實我小時候的夢想不是長大要住高樓大廈,而是能和一個自己愛的人住在一幢小木屋裡,一起看朝陽,一起看夕陽,最好還能有一畝田地,我愛吃菠菜!”
我的眼淚撲撲地往下掉。
最後他實在走不動了,把我小心翼翼地放在路邊,靠坐在大石頭上,自己跑了。一會兒他回來,手上多了一隻黑麵包,和一瓶礦泉水。
他有些尷尬地笑笑,撓撓頭說,“沒帶錢……只有這些,我餵你吃吧。”
他掰下一塊麵包往我嘴裡塞,要塞第二口的時候我死活不張嘴,只瞪著他。他明白了,於是改塞進自己的嘴裡,笑得一臉燦爛。然後他再掰下一塊,往我嘴裡塞,再掰一塊,往自己嘴裡塞。我們就這樣在路邊的荒地裡一同吃了第一頓屬於我們兩個人的早餐。
再後來,第一部開往外省的車來了。他把我背上車,選了一個舒適的位置把我放下來,又輕聲在我耳邊說,“再過一小時,藥效就會過去了,好好開始生活,記得我的話,再也不要回來。”他的唇離開我的耳畔時,又折回來親了親我的嘴。我回應,留戀這股溫存。隨後他大踏步地離開,走到一臉不滿的司機旁,從脖子上脫下一根項鍊,“師傅,送我男人走吧,這條白金鍊子是我昨天買的,送你了,當做路費。”
司機驚喜過望,接過項鍊不停地擺佈,而他已經跳下車,朝著來時的方向往回走。
我心裡有很多話想說,可是我什麼都說不出來,他走過第一個路口,就要轉彎了,而我竟連頭也無法轉動,眼睜睜看著他消失在我的視野裡。
車發動,天已經完全亮了。如他所說,確實是個晴朗的好天氣,而我的心已經墜入了漆黑一片的湖底。
作者有話要說:碼這章時聽的歌…V…
………………
第八章
(十八)
我又開始繼續那個夢。
在路的盡頭,是一處汪洋大海。海里飄浮著無數具屍體。我想往回跑,卻發現來時的路已經變成了一根根冒著寒氣的釘子。而海里飄動著的屍體直直看向我,問:“為什麼你還在這裡?為什麼你還在這裡?”
對哦……為什麼我還在這裡?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你又來了?”一個哭泣的童音響起。
場景切換,熟悉的房間佈置。
“因為你需要我。”我堅定地說。
夢中,一個和景行有著相似面容的小男孩蜷縮在床上,低著頭。
“哪怕這會害你身敗名裂嗎?”床上小孩抬起頭,試著向我伸出手。我走近他,看他的雙手緩緩攀上我額頭上的紗布。
“嗯。”
“僅僅是因為我需要你嗎?”他忽然又哭起來。
“我不知道,Okitaku,”我誠實地說,“我只是想要見到你。”
“你不該來的。”他的眼淚源源不斷地湧出來,“不該來這裡。”
“為什麼說這樣的傻話?我已經來了不是麼?”我替他擦淚,那些溫熱鹹溼的液體如露水般消失在空氣裡。
“可是我已經死了。”小男孩忽然說。
“不!不!你沒有!沒有!”我用力抱住他。
“喂,到站了,你發的什麼夢啊!”
“呃?”我鬆開死死抱著椅子的手,看著一臉茫然的司機。
“到站來,你哭什麼啊?”司機不耐煩地說,“快下車快下車!”
直到司機這麼說,我才意識到自己的臉上全是淚。我抬起手抹了把臉,發現自己的手腳和聲音都恢復了自由,可是這一切已經不重要了。
“師傅,最早一班返程的車什麼時候開?”
“啊?你搞什麼名堂?”
“我要回去。”我說,“我重要的人還在那裡。”
“真弄不懂你們兩個哦,奇奇怪怪的。坐著吧,再過二十分鐘就開了。”司機嘟嘟囔囔地離開,嘴裡還嘀咕著,“真是奇怪的兩個人,一個拿白金條子換車費,一個坐過來又坐回去,沒見過這麼奇怪的。”
我對著司機“嘿嘿”地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