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明明是那麼捨不得她離開,明明是那麼想要和她在一起的。最後分別的時刻,居然對她說「再見」的勇氣都沒有,我真是沒用。
但是,我必須要笑出來,為了大河能夠安心的從我身邊離開,為了讓她的心裡不再有什麼牽掛,我必須要笑出來——
「你看啊,大河,我笑了,我真的在笑了,所以,你也不許再哭鼻子了啊。要記得以後每一天都要開開心心的度過,無論什麼時侯也不要忘記開心的微笑……答應我好嗎……」
大河驚訝的望著龍兒的臉,此刻那張微笑著的臉比哭還要令人悲傷。
「嗯……我答應你好了。作為交換條件,你也要答應我才行,以後沒有我陪伴在你身邊的日子裡,你也不許一個人落淚,難過了就給我打電話,不管多忙,我都一定會接的……」
擦乾眼淚,大河轉過頭,臉朝向廣闊的星空,幸福的合上眼睛,露出甜甜的微笑
一瞬間,閉上眼睛的龍兒眼淚像是決了堤的洪水一樣傾瀉下來,無聲的,默默的流到地上,再也忍不住。
我還真是沒出息呢,還好沒有被你看到這樣狼狽的樣子。
轉過身,迅速掏出紙巾把眼睛周圍和臉上的淚痕擦乾,龍兒再次望向旁邊眼睛閉著的大河。
呼吸均勻富有規律,緊緊握著的小手也漸漸鬆開,粉紅色的小嘴微張,長長的眼睫毛上還掛著幾顆晶瑩的淚珠——哦,她睡著了。
還真是幸福啊,想睡的時候就可以睡著,然後把不善於應對的情況一下子全部都推開——這就是這隻掌中老虎最常用的手段。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叫醒她一起回旅店嗎?不行,這麼晚了,旅店裡的人應該早已經睡去,這樣會給大家添麻煩的。好在今天的夜晚不是很涼,只要稍微注意一點就應該不會感冒——就留在這裡住一晚吧。
畢竟這是可以和她呆在一起的最後一個夜晚了。
站起身,龍兒脫下康太大叔借給自己的那一件灰白色的西裝。抖了抖把它弄平,然後用它輕輕地蓋在大河身上。
重新坐到大河身邊的地面上,躺下,雙手墊在腦袋下面。眼睛望著星空,心裡面裝滿了對未來美好的嚮往和無可避免的擔憂。
會順利嗎?無數次,無數次的這樣問著自己。
誰知道呢。
建立下約定,明天就要分開,然後各自奔赴前程,追求幸福的生活,四年之後的今天再來到這個地方,最後實現今日童話一般的約定——這未免太樂觀主義、太富有戲劇性了吧?
雖然並不能確切的知道四年之後的我們會是一個什麼樣子,彼此又會有怎樣的經歷,心是否仍舊屬於彼此,但是現在的我們的的確確非常真摯、非常虔誠的在此立下共同生活在一起的誓言。自己有幸能夠搭乘青春這一人生中唯一一趟浪漫的的無憂無慮的列車,已經是很幸福很幸福的事情了吧,所以無論結局怎樣,我曾經幸福過。
我曾經幸福過,這樣就夠了,不是嗎?
夾雜著淡淡土壤與青草芬芳氣味的微風,混合了血色櫻花特有的香味,似乎有著極強的催眠作用。雖然心裡命令著自己「不許睡!不許睡!這可是和大河呆在一起的最後一夜,要好好看著她的睡臉才行。」眼皮卻彷彿重有千斤,慢慢的、慢慢的,望向大河安然睡相的視線越來越模糊,最後終於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一顆晶瑩透亮的露珠掛在紅色櫻花樹樹枝花瓣的稍尖上,無聲地折射出朝陽耀眼的光輝。終於,在重力的作用下,它拉長變形,然後瞄準了在樹下躺著的人的鼻尖處,滑落了下去——
「!」
冰涼涼的露水正中靶心,龍兒驚得筆直地從地面上彈了起來,在彈起來的一瞬間,身上有什麼東西滑落到了地面上。
不用細看,用眼角的餘光,龍兒就已經辨認出那是自己向康太大叔借穿的西裝上衣。
自己昨天晚上明明用它蓋在大河身上的,怎麼……
不用想也已經知道答案了吧。
望向旁邊的視線,沒有預期的失望和難過,就連龍兒自己也對此非常吃驚。眼神很溫和,淡淡的望著空蕩蕩的地面,臉上露出令人費解的微笑。
突然間,地面上似乎有什麼東西特別的刺眼。近前細看,原來是一行用樹枝在地上寫的字。
大河筆跡的字。
朦朧的睡意已經全無,三角眼高高吊起,龍兒木呆呆的望著地面上的字,喃喃自語般低聲念道:
「因為不想和龍兒說再見,所以分別的儀式就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