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許久,天上連一點兒月光都不見,前殿忽然傳來一聲慘烈的哀鳴——“父皇……父皇……”
那聲音裡的悲憤欲絕,打破了東宮剛剛恢復的平靜,聽的人心肝直顫。
顧婉手一顫,閉了閉眼,柳氏臉上的苦澀根本掩飾不住。
大興宮前殿
百官已經退下,只剩下慘淡的白燭,還有沐家的幾個兒子,還在靈前守候。
沐延昭面無表情地看著披頭散髮,渾身散發著濃郁悲哀的沐延曄,一句話都不說,沐延旭皺眉,揮揮手,讓兩個侍衛上前,把沐延曄扶開,冷聲道:“你莫讓父皇走的不安寧!”
第一百七十四章宗族
沐延昭的言語舉動,這還算溫和,眼前的畢竟是他四哥,長幼有序。
太子沐延旭卻沒那麼多的顧忌,他的目光,簡直讓看到的人,頓覺渾身發涼,尤其是沐延曄,面對這個大哥,幾乎不敢直視。
沐延旭的臉,在燭光的照耀下,模糊不清,壓低了聲音:“你要是孝順,就閉上嘴,父皇生前,最討厭喧鬧!”
啜泣許久,禮王大約也沒了力氣,終於安生下來。
大興宮的前殿,又恢復了寧靜。一家人只呆愣愣地跪在地上,望著巨大的棺木出神。
一夜過去,禮王的身體都未曾挪動一下,到天明,身體已經僵硬得站不起來,最後還是沐延旭派人把他給抬回家的。
之後的日子,禮王沉默的厲害,也不知是牢獄之災造成的,還是父親的死亡,對他打擊太大,整個人瘦了一圈,神色也變得陰鬱,再不復當初溫文的模樣。
沐家幾個兄弟都沉浸在父親亡故的悲傷中,根本沒人注意到他,幾個嫂子,也忙得厲害,對他難免有些疏忽。
除此之外,喪禮進行的很順利。
皇帝的諡號和廟號很快就定下來,沐放是開國皇帝,諡為武皇帝,克定禍亂曰武,廟號自然為太祖。
先帝原配皇后夏氏,妻隨夫貴,追諡皇太后。
至此,沐放的時代結束,沐延旭的時代開始了……秋日的早晨,臨湖,水霧朦朧。這般的詩情畫意之下,劉衎的心情卻不大好。
顧婉能夠理解,畢竟,沐放是他多年至交。一朝失去,即使曠達如劉衎,也免不了有幾分傷懷難過。反正現在國喪。她也沒什麼事兒好做,便日日陪著舅舅和師父。
別說,劉衎和陳文柔,雖然年紀不小,但一個瀟灑有風度,另一個也有著超越年齡,永不退色的美貌。
顧婉乾脆擺出筆墨。取了一支鉛筆勾勒一副素描,打算回去畫一幅正經的油畫出來。
劉衎饒有興味地看她畫了幾筆,笑道:“這畫法到新鮮……”他本身就精通書畫,雖然顧婉只用鉛筆打了下草稿,但他卻已經從中看出不同尋常之處。
陳文柔也很喜歡。乾脆坐在劉衎手邊,親親熱熱地挽著他的手臂,也不顧是在小輩兒面前,相當樂意地由著顧婉端詳。
顧婉一開始手還有些生,沒畫兩筆,就熟練不少,很快勾勒出能稱得上精緻的人物形象,舉起來修改了兩個略粗糙的地方,還算滿意地點頭。她的水墨畫畫得最好。但人物肖像,還是油畫更妙,至少,這個時代還不存在這種逼真寫實的人物像。所謂美術,本就一通百通,顧婉在油畫上面的造詣。即使只是一般,自己隨意畫一畫,也足夠了。
劉衎靜靜望著她柔美認真的側臉,忽然莞爾:“婉兒,你真像你母親,尤其是認真作畫的樣子……”他的臉上露出幾分莫名的感嘆。
這時,國公府的管事張魁忽然進來,說是劉家送來一封信。
劉衎的臉上一下子便僵住。
顧婉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半晌才猛然回神——這個劉家,不是指自己舅舅家,而是大庸劉家,是當年四大世家之一的那個劉家——劉家深諳中庸之道,從不肯攪入任何紛爭,即使是劉家的族長劉承風,當年願意出仕,也是當了幾十年的糊塗相公,大事上從不插手。
這樣的人家,為何會給自己的舅舅來信?
顧婉怔怔抬頭,看到自家舅舅複雜的臉色,不由苦笑,早知道母親出身不凡,卻沒想到,孃親竟然真是出身四大家族之一的京兆劉家!
她從來都是聰明人,即使舅舅不說,她以前也隱約猜到過,畢竟,能養出自己母親那樣的大家閨秀,能養出舅舅這樣出眾人才的,只可能是世家,還不能是一般的世家。可以挑選的範圍實在算不上太廣。
她得承認,在人才培養方面,世家要比寒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