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威尼斯這片下沉的地域上,凌風揹著畫板,看似隨性地閒逛。他眼睛掃著四周的遊人和瀲灩水波,大腦像被攪碎了溝回,滿是記憶的碎片卻無法相互關聯。
“白痴白痴白痴白痴豬頭豬頭豬頭豬頭……”
終於有成型的訊息讓他感知,卻不斷重播自己罵自己的聲音。
夜裡的威尼斯霓虹閃爍,“街道”裡的船隻載著熱鬧的談笑來來往往,不斷有相機的耀眼鎂光打破凌風視野裡的寂寥。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面,秋風太蕭瑟,他冷得發抖。
回憶。
他們之間有不算太多卻依然精彩的共同回憶。相契的感動,相知的欣喜,他殘存的理智無法向自己解釋陸翎今天的行徑。
回想起前一夜的溫存,凌風四處抓狂的腦波突然接上了路。
之前陸翎把他當情投意合的朋友,所以才肆無忌憚跟他開玩笑,跟他親密無間。偏偏自己莫名其妙告什麼白!男人跟男人那種事,他們家族交際圈裡多少公子哥也在玩兒,但這是富人的遊戲,就跟把妹一樣,僅止於玩樂,事後作為前衛的談資津津樂道,沒見誰認真過。
陸翎家世應該也不簡單,他前一夜的表現是興致所致殷勤一把,說到底也是凌風自己招來的。沒玩出什麼名堂,不開心就不玩了,這種心態對很多人來說很正常。
就跟“阿魯巴”一樣,無非是腎上腺素過盛的一種起鬨,沒有誰真的很關心被“阿魯巴”的人那個部位的存在意義。
陸翎沒什麼錯,怪就怪在自己是一廂情願的認真。
沿著威尼斯狹窄的河畔,凌風腳步凌亂地走著。感覺自己正隨這片土地不斷下沉,沉向萬劫不復的深淵。
勉強撐著走到一個僻靜的地方,凌風坐到河邊,脫掉鞋襪,腳伸進水裡讓自己冷靜。
“難過什麼,又死不了……”他粗鄙地安慰自己,茫然摸出手機刷時間。
APP的紅點提醒他檢視郵件。
來信是個陌生地址,字尾卻是他熟悉的“@lingshi。”。點開一看,是秦婉的信,輕描淡寫地說自己從上星期起接管淩氏金融的事,然後說,哥哥,以後我們說話就方便多了。
她的語氣輕鬆,凌風卻能感知那背後獲得自由的欣喜。在自己家,這個相處十多年的異姓妹妹被賦予的氣壓很多時候遠高過他。
至於秦婉是否掌管了淩氏的什麼,他反而無所謂。這一切再自然不過了。繼母夏安然這麼多年的鋪陳,大概除了他父親外,誰都知道她的真正目的。
漫不經心地點開秦婉接任會的照片,從遠景看起,看秦婉身後的那群人,那些佈景。
夏安然一臉賢惠的笑容,她親熱挽著的是凌儒涵,與她對應近似父女。他的笑容還是那麼官方,流於皮相,深不可測。周圍的人似乎都很開心,道賀奉承的熱鬧場景隨便想想就知道。
凌風冷笑了一下:“個個都是影帝……”金馬獎沒頒給這些人,真是瞎了!
然而這樣的情景,凌風也有懷念的影子。那是媽媽三十歲的生日宴。
那時,還是阿姨的夏安然眼淚汪汪帶著五歲的秦婉來投奔母親,母親二話不說收留了自己的這個好姐妹,利用生日為她們接風洗塵,公諸於世的誠懇態度不言而喻。從此,夏安然與小婉便在凌家紮根。夏姨親切和善,小婉乖巧懂事,她們很快得到了大家的認可,然而……
罷,過去的就不想了。
凌風終於把目光移到秦婉的身上來:西服套裙典雅合身,她手擎高腳杯與一位公司元老輕碰相敬。撇開她從小練就的優雅姿態,這是一張平常不過的釋出會照片。
但她的眼神有一種說不清的奇特感覺。
她彷彿是在透過鏡頭對他微笑,那種化不開的曖昧意味是不該在這種場合下流露的,更不該對著自己的哥哥。這個傻丫頭到底在想些什麼?
疑惑中,凌風發現了她臉上的異樣,滑動照片的手指停住。
作者有話要說:
☆、第八章 門閂
親愛的小婉:
見字如面。哥哥恭喜你當上了集團的金融一把手,好好加油。
另外,保護好自己。沒有什麼事值得你跟媽媽衝突,好嗎?
躺在床上,看著信的內容,秦婉心裡一陣難過。全世界的人都不明白她為一個姓氏固執到死的原因,而這個原因本人……他不但不懂,甚至連一絲想去“懂”的意思都沒有。
輕嘆一聲,她轉念又想:身邊目光犀利的父親都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