冽。風夭年總算體會到了些許男寵們曾經寂寞的心情,沒有君王駕臨的日子裡,春夏秋冬時間彷彿都是凝滯的,除了等待,只有等待……
於是在這樣只留下等待的日子,思念便隨著時間的緩慢而變得越發難熬,從未如此真切的體會過這種苦楚,彷彿下一秒鐘親君殿的大門便能開啟,即便外面站著的,是冷寂而無情的重烈,風夭年也希望能看上一眼。
可什麼都沒有發生,除了送飯和衣物的宮人,上門來與自己診治的太醫以外,重烈再也沒有露過面。
他或許已經將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那個未出生的孩子身上,或許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存在,或許自己這一輩子,就這樣被囚禁在這一方寂寞的天空之下,老去死去……被人遺忘。
幾場落雨連續下了七天,敖烈國的氣溫突然開始變得刺骨,風夭年裹著被褥縮在床上,仍然覺得冷得瑟瑟發抖,特別是腳丫冰涼冰涼,如同踩在冰塊上一般難受,輾轉反覆了半天才迷迷糊糊睡著,連夢裡都覺得自己在冰天雪地裡走著走著,四肢都要凍僵了一般的難受。
過了好久才遠遠瞧見了一處溫泉,周圍氤氳繚繞,綠樹環繞,頗幽靜美麗。夭年把腳泡了進去,半晌終於覺得渾身慢慢溫暖起來,剛想懶洋洋舒坦開身子,卻覺突然意識到這是在做夢,腳邊似乎多了個人,努力睜開眼睛便映著尚未燃盡的蠟燭光芒,瞧見了重烈坐在床榻上,黑髮披散,外罩著黑裘大衣,手則抱著自己的雙腳放在衣服裡面捂著。
他明顯在發呆,神遊天外,黑色的狼眸就瞧著被北風吹得有些搖晃的窗欞,眉頭微皺,嘴唇緊抿,臉上竟是極少見的孤獨表情,一瞬間看得夭年便揪心起來。
“重烈……”夭年不忍心看他這麼坐在黑夜中發呆,瞧著蠟燭即將燃盡低聲叫了他的名字。
重烈茫然回頭看了風夭年一臉,方才雲遊在外的注意力才回到了身上,將夭年的雙腳從懷中放回被褥裡,從身邊扯了條厚白狐裘丟在了他的身上冷道,“敖烈國冬天寒冷,這給你,別凍死在這裡了。”
他口氣說的很硬,但夭年卻聽出其中隱藏的關切,自己亦非不識貨之人,這條厚白狐裘分明是難以覓得的千金之寶,皮毛柔順光滑,只消摸上一會便彷彿自身發熱一般溫暖起來——但更重要地是,若他對自己真的漠不關心,又怎會深夜跑來給自己暖腳?
夭年覺得心痛,為何在自己熟睡的時候,他會千好萬好,兩人清醒面對的時候,他卻仍然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
可重烈已經站起身裹緊了身上的黑裘大衣,顯然是準備要離開的樣子。
“你什麼時候再來?”夭年拉住重烈的衣袖開口問。
重烈微微頓了下道,“你可知,你現在這句問話,真像出自個男寵。”
他的話語很尖刻,夭年的心便被呼地拉開了一道口子,咬牙亦反譏道,“那陛下真是仁慈,深夜能前來親君殿為個男寵暖身。”
“別再企圖激怒我,風夭年!”重烈湊近夭年的臉壓低聲音威脅道,“你在我心中的底線,已經所剩無幾了!”
“那究竟還剩多少?”風夭年冷笑道,“不如直截了當告訴我,與其被你囚禁在這裡日日夜夜空虛度日,還不如讓我魚死網破來個痛快。”
“你就這麼想回那個骯髒潮溼的地牢?”重烈恨道,攥緊夭年的肩膀,“還是想念你那個左延?”
“地牢?”夭年愣住了,原以為重烈說的底線之後是個死字,卻未曾想到他竟然仍對自己心有善念,“重烈……”
“叫我陛下!”重烈吼道,但夭年的手卻摸上了他的臉頰,有些冰冷的手掌貼近臉頰的觸覺,竟然有一種溫暖的錯覺。
“重烈……我們還能回到以前麼?”夭年低聲道,“別再折磨我,也別再折磨你自己……”
“折磨自己?”重烈覺得有些眩暈,他的心在強烈動搖,可彷彿有什麼沉沉壓住自己的呼吸,一邊是溫暖的柔和海洋,一邊是冰冷刺骨的冰川,一邊是曾經兩人甜蜜相處的回憶,一邊卻是背叛暴怒之後的身心折磨……他沒得選擇,不想自己再次軟弱和痛苦,只能強迫自己步入冷酷,“不……這只是自我磨練罷了……”他鬆開攥住夭年肩膀的雙手捏住胸口,可剛走了兩步卻只覺得心頭劇痛,一個踉蹌跪倒在地上。
“重烈!你怎麼了?”夭年沒想到他竟然就這麼倒下了,呼吸受阻一般呈現窒息的痛苦,“太醫!我去找太醫!”
夭年拔腿要往外跑,卻被重烈一把拽了回來,“別嚷嚷!”重烈低吼道,“只是點小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