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紹如何洞察戰機,如何準確無誤恰到好處地抓住時機的事兒渲染了一通,好像他王溥就在前線親眼看見了的似的。在王溥的嘴裡,郭紹已經化身為用兵如神、算無遺策的人物。
他的嘴皮子翻飛,言辭多有誇大成分,偏偏說的頗有條理,如果事實本身不是他說的那樣反而不可相信。這番言論和前陣子前線客省使的奏報基本吻合……群臣中的盧多遜見識了宰相的厲害,已是目瞪口呆。
而且王溥是丞相,朝中大小事幾乎都知情。他說著說著就扯到了蜀國不肯稱臣的事兒上。前兩天南平國(荊南)國王才派使者到東京密奏,言蜀國皇帝不肯稱臣。
王溥道:“蜀國主麾下無良將,卻狂妄自大……”
“哼!”寶座上的人忽然出了一聲,聲音裡掩不住的憤慨。當然這憤怒不是朝王溥來的。
南平國密奏,蜀國皇帝孟昶當著很多人的面,汙衊皇室郭家以前“如喪家之犬”,柴榮也是有情緒的凡人,知道這事能不惱怒?
侍衛馬步都虞候史彥超走出來,在王溥身邊說道:“臣請陛下增兵,乾脆滅了那蜀國!末將願為前驅!”
這時王樸忙道:“不可,嚇嚇那孟昶就行。南平國使者說,蜀國求和的使臣已到荊南。等蜀國使臣到了東京,陛下不見、也不答覆他們求和,蜀國主自然知道害怕。”
史彥超不依不饒道:“聽說蜀國富得流油,國主是個草包,養了幾千個娘們,每日尋花作樂。那花蕊夫人更是豔名遠播。讓末將前去,把花蕊夫人捉了來獻給陛下!”
“史彥超,不得無禮,退下!”樞密使魏仁溥喝道。
史彥超這才悻悻而退。柴榮卻不斥責,對史彥超分外寬宏大量。柴榮乾脆地揮袍袖道:“退朝。”
於是大夥兒只好叩拜謝恩,沒機會再爭吵。
內侍省宦官曹泰唱了退朝,然後直接就去後宮見皇后,壓根一點掩飾都不用。在大殿上臨朝,一般人參與不了,但內容不算什麼軍國機密,宦官都能親耳聽到。
曹泰把大殿上的情形和說話詳細說來。符氏聽得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隨口道:“那史彥超真是有勇無謀,說了一通話,沒一句說對了的。”
曹泰附和道:“那是,史彥超倒是厲害,讓樞密院的魏仁溥和王樸都忍不住出來制止。以奴家之見,官家和樞密院諸臣都迫不及待想先取淮南;那蜀道艱險,哪裡有工夫去攻滅蜀國?王樸說漏了嘴,嚇嚇蜀國就行了。”
符氏笑而不語,微笑裡有些許冷意。史彥超不止這句話沒說對,說捉了花蕊夫人獻給官家也是信口雌黃……花蕊夫人是蜀國主孟昶最寵愛的貴妃,肯定經常侍寢,縱是貌若天仙又有什麼用?官家不會有興趣的。史彥超亂表忠心,還真是一句都沒說到點子上。
不過符氏最近心情很好,郭紹的表現不僅讓她滿意,還有驚喜。在這漫長的日子裡,不管外面如何驚濤駭浪,宮廷卻日日平靜如水,驚喜能讓符氏的心緒起一些波瀾,少一些麻木。
郭紹在她心目中已經逐漸變成了至關重要的一粒棋子。雖然她琢磨棋子這個詞不太好,但對郭紹也沒什麼壞處的,反而雙方都有天大的好處。
一盤深遠的好棋在符氏心中漸漸已經活了。她不僅是為了穩固得到的一切,也很喜歡“下棋”本身的過程;比起棋盤上對弈的彩頭讓人提不起興趣,人世間的大棋佈局更加刺激。
如果再能得到官家的寵愛……符氏覺得自己才真正超越了當世所有的女性。花蕊夫人不過出身歌妓的玩物而已,豔名再響又有何益,能與自己相提並論?那真是太好笑了。
前陣子正值春夏之交,符氏偶然風寒,忽然想起了一個小小的計策。如果說自己那幾天腹疼,御醫能不能從脈象診斷出自己的身體未經男女之事?
應該很難診斷,不過可以在敘述病狀之時“不經意”暗示透露出這件事,然後讓御醫告訴官家;唯一的問題是,在宮廷裡官家不會理會這等小事,更不會專門派御醫來給自己診脈,所以一些隱隱約約的暗示無法讓官家知曉。
符氏琢磨其中的關係:需要官家關心自己的時候,讓他親自派御醫來診斷,然後御醫才必須回稟官家。
這樣的機會不是沒有,在出徵的路上……她覺得時日方長,小小心計不必著急。近期朝廷要進攻淮南,官家肯定會親征,到時候想辦法跟著去出征;路上裝病,反正腹疼得不行,看那些御醫如何著急。
符氏安靜地沉思了良久,見曹泰還垂手侍立在身邊,便道:“徵淮南的事,你要額外關心……嗯,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