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廳,太夫人和幾位夫人坐在鐵力木官帽椅中,一個個正襟危坐。她們對面是身穿藏青纏枝番蓮紋錦袍的趙玠,趙玠頭束玉冠,腰綬螭紋玉絛鉤,穿得比以往都要正式。他身邊沒有帶別人,只帶了朱耿一個侍衛。
趙玠舉手,端端正正地朝太夫人行了一禮:“老夫人。”
太夫人哪裡受得住他這一禮,連忙起身把他攙扶起來,惶恐不安道:“殿下這是折煞老婦了,殿下快請坐。”
趙玠直起身,沒有多推辭,坐在下方的官帽椅上。他環顧一圈,開口問道:“英國公今日不在府上?”
太夫人惕惕然頷首道是:“老婦已經命人去請他回來了,殿下若是有要是急著見國公爺,怕是還要等上一會兒。”
他想了想,彎唇笑道:“無妨,此事跟老夫人說也是一樣的。”
一位穿碧色衣裳的丫鬟端著紫漆描金托盤上茶,把一盞墨彩小蓋鍾放在他手邊。他握著茶杯,拇指沿著杯蓋來回摩挲,他彷彿已在心中醞釀很久,徐徐道:“本王來是為了一件事。”
太夫人心中一緊,“殿下請說。”
他停頓片刻,過了一會兒才道:“本王傾慕英國公府的四小姐,想娶她為妻,還望老夫人同意。”
真的是魏籮。
太夫人方才聽丫鬟說他來求親的時候,心裡已經暗暗猜測過了。府裡如今只剩下兩個姑娘待字閨中,不是魏笌便是魏籮。魏籮樣樣都比魏笌出色,如今從他嘴裡說出“魏籮”的名字,倒也在情理之中。
只不過太夫人還是不明白,靖王怎麼會看上阿籮的?
在座最失落的當屬三夫人柳氏,她以為趙玠看上的是自己女兒魏笌,沒想到卻是那魏籮。
太夫人遲疑片刻,斟酌用詞道:“恕老婦斗膽問一句,阿籮前陣子才與忠義伯府退親,殿下是從何時……”
說到這裡停了停,沒有繼續,然而已足以讓人明白她想問什麼。
趙玠垂眸思忖,這種問題既要顧全魏籮的名聲,又不能顯得自己太過輕浮。少頃,他沉聲道:“實不相瞞,本王早已傾慕四小姐多時。”聲音裡帶著澀啞,彷彿沙漠中久旱的旅者,行走多日,終於看到前方有一片碧波瀲灩的湖泊。他握著茶杯,語氣誠懇:“阿籮時常出入宮中,與本王有過幾面之緣,本王傾慕她蕙質蘭心,秀外慧中。只不過先前知道她有婚約在身,不敢造次,只好將情感壓制心頭。如今得知她已與宋家解除婚約,這才特意來上門求親。”
一番話說得至情至性,不止是太夫人,就連十二扇掐絲嵌螺鈿曲屏後面的魏籮都震驚了。
趙玠說的是誰?她怎麼從來不認識?
她跟魏笌、魏笗一起坐在榆木涼塌上,外面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原本只想聽聽趙玠怎麼求親的,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番話。
她面對魏笌和魏笗投來的目光,抿唇頗有些羞赧,心裡覺得好笑的同時,又有一番甜滋滋的味道。
趙玠可真會睜眼說瞎話……什麼叫不敢造次?她沒跟宋暉解除婚約的時候,他造次得還少嗎?
他說她是小騙子,那他肯定是大騙子。
在人前裝得道貌岸然的大騙子。
魏籮捧著雙頰,烏溜溜的眼珠子左顧右盼。她粉嫩唇角微微翹起來,小模樣有點兒不好意思,既嗔怪又高興。
魏笌不說話。
魏笗倒是很真誠,羨慕地感慨:“這麼說,阿籮以後要嫁到靖王府了?那我們就該稱呼你一聲靖王妃了……”
*
屏風外面。
太夫人聽到趙玠一番話很是觸動,沒想到這位靖王爺竟是苦戀阿籮多年的主兒。若是阿籮沒有跟宋暉解除婚約,他打算怎麼辦?一直等下去麼?
這麼一想,竟覺得他有幾分可憐。
幾位夫人更是吃驚不小,沒想到盛京城裡人人懼怕的靖王爺,竟然對魏籮用情至深……
太夫人心軟了下來,原本對趙玠還存著三分畏懼和惶恐,如今倒是慢慢不那麼害怕他了。看來趙玠對魏籮是真心誠意的,不像她想的那樣,他是為了利用魏籮鞏固靖王府和英國公府的關係。太夫人的語氣輕鬆不少,和藹和親道:“老婦先替阿籮謝過殿下厚愛。只不過國公爺和阿籮的父親都不在府上,事關阿籮的終身大事,總要跟這兩人商量一下才好……”
趙玠放下茶杯,點點頭表示可以理解。
原本他來的時候就沒存著一次成功的打算,如今太夫人這麼說,他也知道該怎麼做了。他起身,給太夫人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