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身後的同窗恍然大悟,紛紛驚醒:“是啊,不正是《列女傳》麼!”
他們平時熟讀儒家經典,反而忽略了女子唸的書,是以一時半會兒才沒有猜出來。魏籮養在深閨,常被薛先生教導要多看這本書,以至於幾乎沒有多想,一下子便猜了出來。她抬眸,正準備把燈籠還回去,看清面前站著的男子時也愣了愣,唇瓣囁嚅,差點脫口叫他“宋暉哥哥”。
面前的人,正是宋暉。
宋暉今日跟同窗一起出門應酬,回家的路上偶然路過這裡,幾個朋友心血來潮,停下來猜燈謎。他在一旁看著,偶爾發表一兩句言論,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她……她即便擋著臉他也認得,他們相處了這麼多年,他記得她的全部。聲音、身形和感覺……更何況她身邊還站著趙玠,他怎麼可能認錯?
魏籮還燈籠的手伸到半空,不知道該收回去還是繼續遞著。
好在宋暉沒有讓她尷尬,他把燈籠接過去,很輕地彎了彎唇,低聲道:“多謝姑娘解惑。”
☆、第106章
對面的儒生尚且不知這邊的情況,見宋暉一動不動,甚至有幾個開始出言調笑,“木樨,你還不回來麼?”
魏籮收回手,唇瓣囁嚅兩下,最終什麼都沒說:“不必客氣。”
僅此一言,再無他話。
宋暉凝睇著她,唇畔似有千言萬語,最終只在唇齒間盤旋了一圈,囫圇嚥了下去。還能說什麼呢?他們的關係早就在退親那日就斷了,從此以後無論悲傷還是歡喜,都與對方無關。即便見了面,大抵也只能像現在這樣,道一聲謝,問一聲好,什麼都不能做。
她已經跟趙玠定親了,前陣子聖旨下來的時候,世家勳貴圈子裡傳得沸沸揚揚,他即便不想知道也不行。英國公府的四小姐何其有幸,跟忠義伯府退親不久,便成了身份尊貴的靖王妃。退親反而成了一樁美談,如果沒有他的犧牲,她又怎麼能跟趙玠在一起?這些在旁人口中說起來不痛不癢的小事,到了他這裡卻是傷筋動骨的重症。
宋暉原本以為自己能夠很快放下,再不濟,面對魏籮時能夠比現在更坦然一些。可是他卻做不到,不見她的時候還好,他可以強迫自己做些別的事分散注意力,一旦見到她,他便什麼都想不起來了。這種感覺就像身體的一部分被人拿鈍器一點一點剜走,別人一邊剜,他一邊用針線縫合,最終縫合的地方漸漸脫落了,該留的東西始終留不住。他最重要的那一部分被人毫不留情地奪走,雖不致命,但每次看到那縫合的痕跡,都會忍不住心口一痛。
宋暉收回視線,踅身走回同窗中間,將燈籠還給其中一個頭戴飄飄巾、身穿絳紫色素綢紗綾緞道袍的男子,含笑叮囑道:“這回你可拿好,不要再弄掉了。”
男子摸了摸頭,笑道:“宋兄教訓得是……”
魏籮垂眸,握緊趙玠的手道:“靖王哥哥,我們也走吧。”
說罷,牽著趙玠舉步離開。
沒走兩步,方才那位頭戴飄飄巾的儒生忙趕了過來,手心朝上,遞給魏籮一樣東西:“姑娘且慢,既然方才那道燈謎是姑娘答對的,那這獎品也該送給姑娘。”
他手裡的東西是一塊墨玉鑲珠蟒紋佩,看模樣應該是男子飾物。魏籮用不上,搖搖頭拒絕道:“多謝,我只是湊巧猜對罷了,並非衝著獎勵來的。這個你們留下吧。”
那位儒生卻很堅持,認為題是她答對的,獎品自然也該由她收下。
魏籮一臉踟躕,正為難時,一旁的趙玠伸手拿過去,沉聲道:“多謝。”說著,與書生告辭,拉著魏籮離開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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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英國公府角門,魏籮始終興致懨懨,與方才的興高采烈形成鮮明的對比。
趙玠把她送回門口,低頭緊了緊她身上的櫻色蘇繡靈芝紋褙子,見她耷拉著腦袋,他眸色黯了黯,面上卻沒有絲毫起伏,叫她一聲:“阿籮。”
魏籮掀起長長的睫毛,不明所以:“嗯?”
趙玠取出方才儒生送的那個蟒紋佩,問道:“這個東西你要麼?”
玉佩做工很精緻,下面繫了兩顆圓潤的明珠和穗子,在月光下散發著微微淡光。魏籮看一眼,皺皺鼻子道:“不要。”
趙玠頷首,收起手掌,將那塊玉佩攏在手心。只見他英俊的臉上沒什麼表情,手臂一揮,便將玉佩扔到路旁的花草從中,“咚”一聲,玉佩迅速淹沒在夜色裡。
魏籮怔了怔,“你為什麼扔了?”
他表情認真,“既然決定不要,為何還要留著?”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