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兒。”
見錢福握住他的手,徐秀兩手回握過去。
“你還沒有字。”
“是的。還未行冠禮。”
“你是有靈氣的孩子,猶如你的名一樣,你也是矛盾的人,時而圓滑陰重,時而頑劣性情天真。”
“先生說的是,徒兒一定改正。”
“不,不用改,為師不喜歡陰重不洩碌碌無為的庸官,為師相信……咳。”
“先生,您歇一下。”
“沒……什麼好歇的。”
“為師相信,你是個比為師會做官的人,但為師不想看到你變成那種人,現在,為師贈你表字。”
徐秀顫抖的雙手用力的握住先生,哭道:“弟子聽著。”
錢福點點頭,氣息越來越弱。
緩了很久才道:“峻嶒。願吾之秀兒在謹敏謙和之下,不失錚錚鐵骨,猶如山峰陡峭,傲骨峻嶒。”
“秀兒,可滿意為師給你取的表字?”
“滿意。”徐秀哽咽著跪下,恭敬地給錢福磕了一個響頭,有師如此,又有何求。
“好。”
錢福睜開渾濁的雙眼,拉著徐秀後用盡了全力道:“秀兒當為人傑。”
“先生!”
撒手人寰,只留未亡人痛煞肝腸。
……
公元1504年,這一年是甲子年,也是大明弘治十七年,被世人稱之為錢王兩大家之一的錢福錢鶴灘,不幸逝世,終年四十三歲。
錢福一生,猶如他所給徐秀起的字那樣,那般的傲骨,那般的不同,極其傲上,又極明辨是非,當官僅僅三年就辭官而去,又如松江府知府劉琬,錢福對他多有不禮貌之處,卻在他遭誣陷的時候挺身而出,策馬奔騎數百里,為他作證。
這樣的人,是很矛盾的,這樣的人,猶如他的道:心之所動,隨心而已。
對於他的學問,讚美他的話有很多很多,只需一例即可。
“文章衣被天下,為此道之極。”
最後,讓我們品味一下,這位現代名聲不顯的狀元郎他所流傳下來並廣為人知的那一首《明日歌》。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
我生待明日,萬事成蹉跎。
世人苦被明日累,春去秋來老將至。
朝看水東流,暮看日西墜。
百年明日能幾何?請君聽我《明日歌》。
以此,作為大明弘治十七年的終章,這一頁終究是翻過。
☆、第十四章 才俊
寒風愈烈,到現在還未走出錢福逝世陰霾的徐秀被吹了個激靈,幾乎沒有的生死離別之愁,在這一世終究是品嚐到了。
“小心著涼。”
小羊拿著一件大氅示意他穿上。
徐秀接過穿上後,指了指京杭大運河道:“你看這萬舸爭流,多麼的有朝氣。”
小羊笑道:“那阿牛你怎麼能有暮氣呢。鶴灘先生以逝,當觀望前方。”雖然可以笑著說這話,但小羊的心也是無比的揪痛,一感錢福離去,二又擔憂阿牛會不會再次瘋魔。
“是了。”徐秀點點頭,就這麼站在船首,看著猶如路面一樣擁擠的運河,久久不語。
行至長江天塹,青綠的江水同視線所及一樣,瞬間寬闊無比,數量龐大的運船灑落在這之上也猶如星星點點一般不見了擁擠,徐秀胸中的積鬱在這一刻也不由被牽動。
扶著欄杆的徐秀小心的走到船尖。
聳了聳鼻子感慨道:“好一派江景!”
少時,用他微微有些沙啞的嗓音唱道:
'新水令'大江東去浪千疊,趁西風駕著小舟一葉。怎比九重龍鳳闕,早探千丈虎狼穴,大丈夫心烈,大丈夫心烈……
'駐馬聽'年少周郎今何在,可憐黃蓋暗傷嗟,只這江水鏖兵猶然熱,這不是水,這是二十年流不盡的英雄血……
素衣白裳,頭上也只簡單的束了條青布帶的徐秀望著江水,眉頭凝聚的一點憂愁不復見。
“峻嶒必不負先生之望。”
此心光明。
愁遠去,在天堂。
……
臨船之上。
“關漢卿的刀會能這樣唱啊。”
“可惜音色不好,無有穿雲崩石之感。”
“你不覺得有些沙啞低沉的嗓音很合刀會嗎,你瞧,那位兄臺年歲看上去不大,還未完全變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