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
「請別再這麼叫我了。北條英時答應我,等拿下加賀他會帶我回京。到時我藤原昭雅將改頭換面,即便是在那個女人面前,她也不能再隨意輕視我了。」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我走,絕不給你造成困擾。」
雖然百般不願接受雪舟已和北條達成協議的事實,但他連救命恩人都能趕盡殺絕了,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既然他的存在只是多餘,他就只能選擇成全。赤染嚥下喉頭湧上的腥甜之感,摟著進城時被遊擊部隊擊傷的腹部踽踽而行,絲毫不願在雪舟面前流露出弱者的姿態。「對了,你交付給我的任務我已經完成了。橘香川現在人在伏鳥寺,你隨時可以去取。最後,雪舟大人,祝你今後官運亨通——」
一聲「雪舟」就此劃清了界線,雪舟閉上眼睛無以為應,他聽著赤染的腳步聲消失在盡頭,最終連句道別的話也沒有。
要成大事必須能取能捨,他以為他做得很好。
然而越是想剋制住那股疼痛,他越覺得身體痛得像是快要裂開來似的。在連月亮都隱沒於烏雲背後的黑夜,他緊緊抱住手臂蹲了下來,但身體還是痛到不住顫抖。
對不起……
無聲息滑落的眼淚充滿了悔恨,他很清楚再多的對不起也換不回失去的,以及逝去的,但為了復仇,他註定要一個人走上絕路。
他不願赤染一起來,不願他那潔白的心和他同樣染上汙穢的色彩,反正雪夜叉惡名昭彰,殺一個人也是殺,殺千千萬萬人也是殺,所有罪名就由他一人承擔,他會親手終結所有紛爭,還這個天下一個太平的。
☆、終章 殊途同歸(完)
還記得月山的白梅嗎?那是你送給我的禮物。
人真是悲哀的動物,直到那個時候我才發現我喜歡你。
※
拖著一身傷痕累累離開加賀,與雪舟決裂之後,赤染忽然不曉得自己該何去何從。
淅瀝的水聲輕輕震盪了耳膜,他抬起頭,黑部川就在附近吧?
一條河承載了多少回憶,是他把雪舟從出羽帶到這裡,然後放任他殺了這麼多人。
他早就洞悉他的野心,但卻小覷了他的野心,是他犯傻了,沒料到這一切只是一齣戲,從他對琉光的冷漠乍見端倪,更或許從他衝進武田帳裡帶走他的那一天起,天大的陰謀就此悄悄揭開了序幕。
他騙了世人,甚至連他都騙,為了復仇,他連自己都出賣了,再不可置信事實皆已造成,他只想知道過去那些承諾還算數嗎?還有他為自己流下的眼淚,可有真心在裡頭?
不…他不信…他不信一個人真能絕情絕義到如斯地步,至少在黑部川的回憶不會騙人,至少在養傷的那段日子裡,他們倆是真的快樂。
他一直都想帶他走,帶他去過與世無爭的日子,但如今他發現自己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他想回去黑部川看看,或許在那個地方,他能夠找到一絲慰藉。
腹部的劇痛已經快要撕裂身體,他隨手撿了根樹枝充當柺杖,他要去,即使得用爬的,他也要去——
莫由來一陣昏天黑地讓他感覺自己似乎墮入了深淵,當軀體狠狠摔落在塵土上,他茫然望著眼前蒼藍依舊的天空,發出了聲感嘆。
好美。
從以前他就覺得這個顏色很耀眼,直到現在他還是這麼認為。
華麗而望之冰冷的顏色,卻擁有一種奇異的熱度。
他記得四年前在東山道的那場風雪裡,他從孤寂的黑暗中對藍眼的少年伸出了手,他還記得少年說他不需要朋友,永遠都不需要。
※
北條英時臨風策馬顧盼神飛,像是在欣賞他的傑作。
歷史之城因沐浴於鮮血之中而更顯瑰麗,他細目遙望著敵軍殘破的軍旗,只見焚燒的黑煙彷佛哀歌般,悲悽地直竄天聽。
「大人,我們在西門抓到一個可疑人物!」
「俘虜的話就送到俘虜該去的地方,別連這點小事也拿來煩我。」他頭也不回滿臉不耐煩,雖然隱約察覺出上司心緒不佳,但由於茲事體大,盡忠職守的部下也只能硬著臉皮一稟再稟。
「可是大人,對方堅持要見您——」
「嗯?」
「是關白藤原大人,我們終於找到他了。」
※
藤原政輔一見到北條英時,便掙脫守衛衝上前去,只可惜連對方的衣角都還沒碰到,便又讓人給扭住了雙手。
「你當真目無君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