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境衰落,而父母的變化更讓藍家山觸目驚心。
藍父衰老得非常快,不到50歲的人,頭髮也白了很多,臉也黑了、皺了。母親憔悴了,不再是從前那個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把小日子過得心滿意足的老闆娘了。
藍家山堅持要簽下借條,讓藍家水獲得輕判。父母要求他保證不當水手,藍家山苦笑著答應了,心裡尋思,不當水手,這筆錢何時能還清?
今天是他生日,他卻要為自己的家人簽下這一筆二十萬的債務。
藍家山坐在樓梯口,他不想下樓,他不想看見母親淚眼婆娑,他也無法面對父親複雜的目光。
於是,他就這麼坐在階梯上,一支菸接著一支菸地抽著……
一張四方桌,坐著四個人。一對母女和一對父子。
徐微微一直在阻止母親接收借條,她警告說:“這很可能是一張空頭支票,你拿不到賠償,他哥哥又少坐了牢。”
謝雲心現在看每個人,都像在瞪著他們。她的眼神裡充滿了仇恨和殺氣。
媽媽試圖挑起女兒的怒火,道:“你成了獨生子女,我和你爸爸失去了兒子。我們一家人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徐微微艱難地說:“既然一切無法挽回,你又何苦要把他們逼上絕路?難道你每天都要坐在船上盯著他?你把他們的錢全拿走了,把他們的車拿了,旅社拿了,房子也拿了。你還當真他弟弟會跳下水給你撈石頭還債?如果他跑了,你是不是要追著他到天涯海角?”
徐微微望著沉默的父子倆,她不知道該同情他們還是該憎恨他們。如果他們真想用藍家山當水手來掙這筆錢,他們就太可憐了,如果他們只想開張空頭支票,那又太可惡了。
徐微微覺得自己要瘋了,難道她才是這裡唯一頭腦清醒的人嗎?於是她把這一切麻煩都歸結為藍家山,這傢伙根本就不該冒出這麼個主意!
謝雲心對女兒搖搖頭,說:“就算藍家水被判了死刑,你哥哥也回不來了。再說,藍家水又不是故意害死你哥哥的。”
居然從她口中聽到這麼通情達理的話,三個聽眾都很意外。
謝雲心接著說:“藍家水坐七年牢和坐四年牢有什麼區別?他今年24,出來也不過30歲。他照樣娶老婆,生孩子。你哥哥呢?這輩子就剩下個忌日了。”謝雲心神色淒涼,然後把目光轉向藍家山父子,說:“我不恨你們。但我要讓你們一輩子都記住,我的兒子沒了,你們要付出代價。所以,我收下欠條,我會把它算成給我的賠償,法院可以對藍家水從輕量刑,但你們欠了我一大筆債。至於你——”
謝雲心死死盯著藍家山:“要麼你就跑掉,不要給我找到。要麼就掙夠了錢,把欠條清了。否則你這輩子掙的那點錢,我都要拿回來。我就是要你們以後雞犬不寧,這錢,有這麼容易掙嗎?你一個小小的中專生,20萬吶!”
藍父被這個女人的怨毒嚇怕了,立刻借坡下驢地說:“我們確實掙不到這筆錢。”他說著要去取回桌上的借條。
藍家山阻止了他。他在借條上一筆一畫地簽上自己的名字,一字一頓地說:“給我三年。我還清這筆賬。”
謝雲心突然歇斯底里地朝他喊道:“你充什麼英雄?你以為我們這麼好騙嗎?你以為20萬這麼好掙嗎?你敢下水,我就不怕背黑鍋。你要是死了。是你自找的。”
這女人真瘋了!父子倆完全傻眼了。
徐微微憤怒地盯著藍家山,說:“我媽媽不是壞人,她並不想讓你送命。你們為什麼要提出這麼一個餿主意,你們這是在誤導她。在她頭腦發熱的時候,你們為什麼要火上澆油?”
謝雲心似乎被人窺破了心事,激烈地否認道:“我才不管你們的死活,藍家山,你在欠條上多加兩句,如果你死了,這筆賬仍然算數,讓你爸爸媽媽來還!”
藍家山把筆停下了!
他咬著嘴唇,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他仍然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寫,一字一頓地說:“如果我死了,這筆賬就一筆勾銷,這就是我的條件!”
藍家山把簽好名的借條交給謝雲心。
藍父望著兒子,感到一陣不祥的恐懼。他想站起來,阻止這一切,只是他渾身無力,頭腦一片空白。
她冷冷地說:“也許你活不了幾天了。”
藍家山的目光驟然間殺氣騰騰,出乎意料的是,謝雲心也許潛意識裡就期待這種反應,至少與她的怒氣所匹配,她需要敵對的力量。她和他的世界已經都扭曲了。
謝雲心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