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小木船飛快地劃了過來,小培叫了一聲“糟糕”。船老闆,也就是小培的姨父跳上了採石船,望了藍家山和徐微微一眼,臉色鐵青,先對著小培破口大罵:“誰讓他們上我的船的?”接著對藍家山和徐微微一擺手,說:“你們不要給我們惹麻煩,趕緊上岸。把你們的媽媽也帶回去,兩個老孃們在碼頭上又哭又鬧的,就像死了人一樣,真不吉利,同行都罵我吶!”
小培趕緊示意藍家山和徐微微離開,兩人剛上小船,老楊就把裝著石頭的麻袋扔下來,小船重心不穩,一震,把徐微微嚇得叫出聲。老楊不屑地呸了聲,直接甩了頭。
在河中心一字排開的採石船上,有不少人站在船邊,對藍家山和徐微微兩個生面孔行注目禮,有的水手正跳入水中,有的則站在船邊肆無忌憚地吹著口哨小便。
小培被老大罵了一頓,鬱悶得很。見自己連累了老同學,藍家山心裡也很內疚。他和徐微微面對面坐著,雙方卻都回避著彼此的目光。
徐微微心裡所受的煎熬,一定不比自己少。藍家山心裡很同情她。他倆的生活都已失控,被捲入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中。
遠遠的,藍家山就聽到了母親的哭號聲。心裡一緊。母親在碼頭上叫著兒子的名字,但沒有一艘小船肯把她帶到採石船上。
徐微微開口了,她用憎恨的目光盯著藍家山:“你根本就不應該這麼做。”
藍家山沒好氣地答:“我們家把縣裡和鎮上的房子都賠給你們了,已經拿不出錢了,能怎麼辦?”
“不要在我面前叫窮。”徐微微氣得幾乎要哭出來,“沒人逼你們賣房子,你哥哥撞死了我哥哥,他該坐牢就坐牢,法院該怎麼判就怎麼判,你們幹嗎不認命?我媽媽她沒了兒子,你們就忍一忍,就讓她發幾天瘋,犯得著在我們面前這麼演戲嗎?當水手還債,還非要連我都扯進來。”
徐微微把憋悶許久的話傾吐開來,眼淚也奪眶而出。
是啊,怪誰呢?怪這殘酷的命運吧。藍家山心情也很糟糕。嚴峻的現實擺在眼前,這個難堪的局面何時能夠結束?
小船漸漸靠近碼頭,藍母經人提醒,見到了兒子,在碼頭上衝他揮手大叫:“老二,老二。”她赤著腳,衣衫不整。一定是剛聽到訊息就從家裡衝到碼頭上了,從沒見過母親這副模樣,藍家山鼻子一酸。
碼頭上看熱鬧的人群,圍觀著兩個女人,一個是徐微微的母親謝雲心,她把自己收拾得很整齊,但神態冷漠。藍母則披頭散髮,哭哭啼啼。
徐微微突然抬頭,盯著藍家山,問:“你下水的事,還瞞著家裡。你究竟在打什麼鬼主意?”她站起來,冷冷地望著藍家山,低聲說:“藍家水是你同父異母的哥哥,你們的關係並不見得有多麼好。”
她是想從藍家山身上找到突破口來結束這個局面。此事帶給她的窘困,超過了藍家山所受的壓力。
小船剛剛泊好,藍家山還沒來得及上岸,藍母就大哭著要衝下來,被旁邊人拉住了,她嘶啞著嗓子喊道:“老二,你下水了,你讓媽媽怎麼活啊!”
藍家山腳步沉重地走上碼頭,被母親一把抱住,母親怦怦的心跳聲清晰可聞。她聲音嘶啞,已經說不出話,一個勁地哭著,藍家山拼命咬著嘴唇。他們家從來都是周圍人羨慕的焦點,何嘗成為別人的消遣。他在心裡暗暗發誓:藍家山,你要記住今天這個日子。
“兒子,這是爸爸媽媽的事,你摻和進來幹什麼啊。”藍母流著淚,攥著兒子的手:“你拿命,能換回幾個錢啊?”
徐微微的母親謝雲心冷漠地望著女兒,問:“你看著他下水啦?”
徐微微點頭,把那袋石頭拖到碼頭上,重重地傾倒出來:“這是他今天分到的石頭。”
謝雲心用腳踢了踢石頭,嗤之以鼻,問周圍的旁觀者:“這堆玩意可以賣多少錢?”
有人大著膽子答:“六七十塊吧。”
謝雲心大聲問:“誰要啊?開個價吧。”
這都是水手拿命搏來的石頭啊。周圍人沒人搭腔。這個剛死了兒子的城裡女人在他們眼裡,神經已經不太正常了。
小培實在是看不過眼了,賭氣般地掏出一張一百元的鈔票,遞給她。謝雲心把錢揣進自己口袋,盯著藍家山:“你有種,你想清楚,明天我們就籤協議。”
藍母緊張起來,不贊同她和兒子將要做的交易,宣告:“我兒子不會當水手的,我和他爸爸都不會答應。”
謝雲心冷笑道:“這恐怕要由他自己來回答。”她望著藍家山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