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藍是所有父母眼中的乖女兒,是所有老師眼中的好學生。從小學開始到高中畢業,一直是受到萬千寵愛的女孩。不管走到哪裡,都是眾人矚目的焦點。
至於大學……安然就不知道了,天南海北,那時的他就算鼓起了勇氣想去追求自己的夢想,也是鞭長莫及。也許這個理由只是男孩給自己的藉口,一個不需要逃避怯懦的藉口罷了。
再往後……
安然已經忘記了,或者把這一切美好深藏在了心底。他從來不敢去打聽水藍的訊息,就算有,也是裝著無心的旁敲側擊。如果得不到自己想知道的訊息,也不會再多問半句,因為他們不是一路人。
水藍的語氣永遠是淡淡的,不遠不近,無關男女,彷彿近在咫尺又遠隔天涯:“楊老師說讓你把檢查明天早自習交給我,千萬不要忘記了。”
安然點點頭默不作聲,直接背起書包走了出去,十一歲的男孩背影竟然帶出了落寞的影子。他還沒有準備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新的人生。
“等等我,安然”同桌匆忙的把文具盒塞進書包,拎起來向外就跑。
走出教室,小男孩長長的出了口氣,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會在聽到水藍的聲音之後如此失態。自己已經不是從前的懵懂少年,而是飽經悲歡離合落魄的中年人,需要忘記的早就忘記了。
已經是很遙遠的事情了,安然默默的低頭走著,努力的回憶著二十年前的一切,這一切開始復甦,復甦在故舊的校園,充滿生機勃勃的八十年代末的中學校園裡。
同桌氣喘吁吁的追上來,書包在身後一蕩一蕩。
“你走那麼快乾嘛,累死我了。”
聽見熟悉親切的聲音,安然的心情忽然好了許多:“陳程,你家的大黃病好了沒?”
“大黃啊?”陳程說到自家的小狗心情沮喪起來,“還是那個樣子,爸爸說它老了,不是生病。”
“哦,”安然點著頭,不再出聲。他是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並不是不想說。三十歲的成年人對著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實在找不到共同語言,雖然他們看起來一樣的幼稚。
安然不吭聲,不意味著他的同桌一樣沉默:“今天楊老師怎麼罰你了,有沒要你的爸媽來學校?”
“沒有。”
“哇,班主任這麼好說話啊。上次我看小人書被抓,她都要我媽來了,害得我回家慘死了。”
“哦”
“上次那本書的下冊你給我看看啊。”
“嗯”
兩個小男孩揹著書包肩並著肩走出校園,踏著馬路邊濃濃的綠蔭,走在回家的道路上。在他們的身前身後,一群群的孩子跑著跳著歡笑著。
放學的人流中,一個孤單的身影遠遠的跟隨著。水藍感到很意外,今天的安然給她的印象和往常大不一樣,小男孩多了種說不出的味道。
水藍比前面的兩個男孩年紀都大些,她已經十三歲了。早熟的女孩已經知道了男女之別,母親的尊尊教誨更是讓她自覺的和男同學拉開了距離。她很羨慕前面的兩個人,能夠無憂無慮的打鬧嬉笑,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拐過勝利大街,前面的兩個人向右,周敏揹著書包轉向左邊,她還要去接在讀小學的妹妹一起回家。
再走過一條街道,和同桌揮手告別,安然的腳步終於回到了自家門前。他的父母都是江南市機械廠的職工,住在廠裡的職工宿舍裡面。這是一棟七十年代建成的三層樓房,住了十幾戶人家。在樓房的下面,每一戶人家都有自己搭建的一個小廚房。
“小然回來啦?”
這是自家對門張大嬸的聲音,安然抬起頭,張大嬸還真是很年輕啊,頭髮黝黑腰桿挺直,和自己印象中天差地別。
男孩的心裡鄙視自己一番,二十年後的人能和現在比嗎?
“嗯,張大嬸您就下班了啊。”
“哪的話,我今天晚班,還沒去呢。”
也是,現在才五點不到,哪有這麼早就下班的道理。畢竟隔了這麼長的時間,二十年前的事情很難回憶清楚了。
安然摸出鑰匙,跟在張大嬸後面上了樓,這棟樓他看著親切的很,直到十年後自己家才搬出這住進新樓房。
樓道很暗,牆壁處處都有煙燻過的痕跡,每半層的轉角處,都堆著不少亂七八糟的舊傢俱破桶子一類的東西。
三樓長長的過道上,站在簡陋的鋼筋焊成的防盜門前,安然深呼口氣,這就是自己的家,久違了二十年的家。
用繩子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