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靈覺,絕然是做不到如此隨心所欲的。然而他所面對的對手,卻不是法慧一流。
非是法慧太弱,而是來者太強。
七座山嶽之間,掩蓋著一個小黑點,那是一隻乾枯的手掌,瘦弱地只剩了皮包骨,枯竭地沒有一絲血色,卻將七座山嶽的風頭,都盡數壓蓋了。手掌的主人,正用一種奇異的眼神打量著蘇伏。
蘇伏知道他很強,但不知究竟多強。他的腳下騰起一尾紅龍,託舉著他向那乾枯的手掌而去。便是那一隻手掌,取了先生的性命,他親眼見著先生在這手掌下化為了齏粉,屍骨不存,還有比這更令人悲傷的事麼?
無力而悲傷。
此時沒有抉擇,劍印對上手掌,只是一個眨眼間,七尾紅龍粉碎,紅河被七座山嶽往下壓落,海浪狂湧,只見方圓數百丈的海面被一股無匹巨力摧枯拉朽地按出一個數十丈的深坑來,無盡的浪濤向四面八方擴散,卻遲遲不能平復。
而在此前,蘇伏便已如隕星被擊落,深深地沉入海底。
不知過去多久,深坑漸漸填回,水位回升,蘇伏也跟著升上來。他站在海面,與懸浮在半空的老和尚四目相對。
大日仍然掛在高空,沒有消退的意思。
“原來是功德子,貧僧失禮了。”
老和尚正是不遠萬萬裡追殺而來的淨慧,他第一眼就認出蘇伏來。非是蘇伏名氣大到無人不曉,而是蘇伏被擊入深海後,自發顯現的功德金光。
“怎麼才叫不失禮,”蘇伏輕輕拭去嘴角的血跡,淡淡地說,“聖界諸佛下界,都來向某行禮麼。那倒是不必了,只消大師跪下,磕幾個響頭即可。”
這一番話雖戲謔,卻著實展露了他心中的怨恨。對長者,哪怕是敵人,他也從來不會提出如此無理要求。
“功德子雖非佛門中人,卻不可不敬佛。”淨慧像似沒有脾氣一般,微微笑著說,“貧僧不以貴賤論,跪或不跪,並不以之為貴賤。若功德子願入佛門,貧僧縱是跪上千載、萬載,又有何妨。”
“佛門有大師如此高僧,何愁人丁不旺,某本天地一過客,懶散慣了,受不得許多清規戒律束縛。不過……”蘇伏劍印微動,紅河在淨慧下方鋪蓋一層,指著道,“若大師真願意為此跪上千載、萬載,屆時某不做考慮,必然削髮為僧,為佛門赴湯蹈火。”
他的臉上露出惡意的笑容:“大師願跪麼?”
“功德子福德深厚,怎麼卻與佛門作對。”淨慧不著痕跡地略過此話,“若將盜竊之物還給貧僧,定然既往不咎。”
蘇伏淡淡道:“若某說不呢?”
“那便只能請功德子入六道界,再生為人……”淨慧語聲方落,大日吞吐光暈,眼見又是一輪佛印擊落。
“很遺憾,某還不想死!”
蘇伏縱起劍光,仍向南面逃去。劍光之速何等迅疾,前一刻音聲還未落,後一刻已穿入九重天罡,遠遠地甩開了淨慧。
淨慧不慌不忙地踏出一步,身形在數個閃現之間,便已越過劍光,仍是伸出乾枯的手掌,在劍光毫無所覺下重重地擊去。
他的手掌,蘊含的乃是苦海的罪業,威能不消說,被擊中的生靈,罪業浸體之下,生機也是渺茫。
方才第一擊,蘇伏劍印之上附了濃郁的道理劍意,並且在碰撞的瞬息間,他便自主地往後退,故只震傷了他。罪業不能碰,淨慧這個會移動的罪業之身,實在比七罪還要恐怖無數倍。他可不會忘記巫王的下場,如此高深的修為,如此強悍的體魄,卻因為罪業的緣故逐步被眾人瓦解。
靈識無處不在,怎會忽略縮地成寸。
蘇伏險之又險地側身閃避,避過這一擊,飛劍已將他帶離數十丈,眨眼又消失在淨慧的視線裡。
淨慧復踏出一步,一步便已追上蘇伏,仍是平平無奇的一掌。
風馳電掣中,蘇伏甚至能聞到罪業所散發出來的,令人作嘔的味道。更遭的是,淨慧的速度更快了一分。
他的上身驟然傾倒,險之又險地避開第二擊。
此後蘇伏只管逃,而淨慧的速度愈來愈快,實在避不過,只能利用道理劍意的霸道,驅散其掌附加的罪業,掌力卻由妖體生生受了。
妖體凝百零八天元真罡的作用,便在此時顯現。淨慧的掌,有所擅有所不擅。既附了罪業,自然不可能還能有其它附著力,故其這一掌,削去罪業,威能只有餘繡衣全力的半成左右。
不過餘繡衣的掌豈是好受的,尋常同階修士,只怕承不住三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