洶湧澎湃的河水彷彿一隻狂暴的野獸,它好不容易才掙脫了河堤的束縛,自然要將自己遭遇的不快千百倍地返還給人類。
良田、官道、村莊……河水瘋狂地吞噬著,百姓的遭遇對於它而言似乎是調味劑,它只是一往無前,似乎沒有什麼可以阻擋它。
歷史上每一次黃河改道,都會給沿途的百姓帶來終身難忘的災難,這一次,依然不例外。
渾濁的河水狂奔疾走,捲走了一切可以捲走的東西,沿途間,百姓深受其害,不過,此番決堤,損失最為嚴重的還是高順的陷陣營、張遼的幷州軍。
河水奔騰而來之時,正是兩軍廝殺得最為慘烈的時候,誰都沒想到災難會從天而降。
臧霸的開陽軍雖然有了防備,可是在河水瘋狂的襲擊下,他們同樣無從倖免。
也許,唯一例外的就是陳留城中的兗州軍。
事發之前,曹丕已經將守軍全部轉移到高處,不過,為了封鎖訊息,他並沒有通知百姓。
河水無情,它不分敵我,城外一片澤國,城內亦是一片汪洋。
高大的城牆可以擋住徐州精銳,卻對河水無可奈何。
災難來的太過突然,河水倒灌入城,陳留百姓毫無準備。
曹丕直立城頭,耳畔盡是歇斯底里的呼救聲。
百姓在呼救,城外的徐州軍也在呼救。
戰死沙場與淹死在水中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方式,軍卒們寧願選擇前者,也不願溺水而亡。
只不過,軍卒沒有選擇的權利。
曹丕也沒有選擇,在兵敗破城與決堤放水之間,他只能選擇後者,雖然這樣做註定後患無窮,可是,曹丕又能如何?
李賢的崛起已成必然,如果不出狠招,等到他吞併兗州之後,天下之大,何處能有曹氏安身之地?
水淹三軍,曹丕已經達成了戰略目的,可是,他心中卻沒有任何快意,陳留百姓畢竟是兗州子民,曹丕無法坐視不理,“河水決堤了,快快救人吧”。
鍾繇煞白著臉,道:“大公子,城牆有限,軍卒戍守已經極為勉強了,若是救了百姓,如何安置?”
三萬名守軍守在城頭已經擠得滿滿當當的,再想救些百姓?顯然力有不怠。
曹丕默然片刻,方才說道:“依先生之見,河水多久才能退去?”
“大公子,只怕還要一個時辰”
“為何如此?”
“決堤不可怕,怕的是河水改道呀”
“此言何意?”
“大公子,在下聽說城外之河堤幾乎與此處城牆等高,一旦決堤,水往低處流,河水多半會改道流往他處”
曹丕臉色鐵青,“難道說,陳留城的水有可能退不去?”
鍾繇搖了搖頭,寬慰道:“大公子寬心,城北五里有一條小河,我估計,用不了多久,河水便會奪道流出,不會長期滯留城中。”
聽到這裡,曹丕方才鬆了口氣,陳留城畢竟是曹氏的地盤,真要是成為一片汪洋,大軍駐守此處又有何益處?
“嘩嘩譁”,一隊小船破浪而來。
鍾繇精神一振,他笑道:“大公子,徐州軍自顧不暇,正是滅敵良機呀”。
曹丕有些猶豫,這三十隻小船是他暗中準備的殺手鐧,毫無疑問,他們一旦出城,必可取得豐厚的戰果,可是,城中的百姓正在水生火熱之中,真的要棄之不顧,任由他們自生自滅嗎?
曹丕狠不下心來。
鍾繇很是著急:“大公子,戰機稍縱即逝呀!”
曹丕只得下令,“也罷,先生,這城便交給你了,我與船隊一道出城!”
“大公子萬金之軀,怎能涉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