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一連串質問,馬敉寧都搖了頭,“沒想過這些,不過我可以學。人生下來,哪有會寫字的,都是學來的。”
“學?”馬道乾嘲笑似地哼了聲,“你連做生意、做文章都學不會,還能學殺人?我知道你心裡想什麼!又是那些大道理,報效國家哪這麼容易,會背幾句聖賢書就報效國家了?上戰場不是上考試,文章寫錯了字,換紙重做,戰場上錯一步,命就沒了!”
馬敉寧抬起頭,退去臉上的謙卑,慎重說道:“爹,你做生意同樣冒險,為什麼不讓我去一試?生意上有大哥幫襯,我到哪兒去,對爹都沒影響。”
“放屁!”馬道乾怒吼,“蒙古人就要來了,你別去湊這份熱鬧!老實給我在成都待著!”說完,馬道乾一甩大袖,腆著肥肚,怒氣衝衝出了房門。
馬敉寧呆在房中,表情慘淡。在家裡,他痛苦無比,真真一刻都呆不下去了,爹既然已經對他失望,為何還要對他禁錮,雙方痛苦呢?
房裡沒人,馬敉寧靜坐著,思緒混亂,卻又想不出東西。
突然,房門又被開啟。
“大哥?”馬敉寧驚訝道。
進來的是位比馬敉寧稍長几歲的青年,馬平寧做了個禁聲手勢,到了馬敉寧身邊輕聲問:“三弟怎把爹惹得那樣生氣?”
馬敉寧慚愧低下頭。
馬平寧嘆惜道:“我都聽說了,三弟竟說要從軍,太荒唐!”
“國家已入多事之秋,我身無長處,不能壯大家業,不能教化鄉民,連書院也呆不下去了。只想著這具軀體還能用,入行伍為國殺敵也算盡diǎn作用。”
馬平寧diǎn頭,“三弟有大抱負,我等這些商賈之家只知錢貨,確實難以理解。不過,大哥我也是讀過幾年聖賢書的人,三弟所想到能明白幾分,大哥是支援你的。”
馬敉寧感激萬分。
“大哥的支援可不是嘴上說說。”馬平寧說道,摸出只小布袋,塞給馬敉寧,“這是大哥積攢的私房錢,另外看門的幾個老人已經幫你說通了,現在爹到賬房去了,正是機會。”
馬敉寧怔怔一下子明白,“大哥……”
“不要多話,快走!”馬平寧急催。
父親雖去了賬房,但隨時會回來,時間緊迫,馬敉寧胡亂收拾幾件衣服,打了個包袱,跟著大哥溜出房間,果然如大哥所說,沒人阻攔,看門人真的已被說通。
轉眼二人已到後門。
“就此告別了,願三弟建功立業,光耀門楣。”馬平寧拱手,真切道。
千言萬語到此時已無一句話,馬敉寧也一拱手,轉身邁出後門。
馬平寧扶著門框,看著弟弟遠去,臉上流露出一絲詭異冷笑。笑完,即關上大門。
第118章 閬州遇匪
風傳,蒙古大軍已集結在白水關外,有數十萬之眾,隨時將衝關而下,勢如傾盆。川北之地人心惶惶,前幾年蒙古犯境,大肆殺掠,已給這裡的百姓留下極其恐怖的記憶,而今聞蒙古人又將南下,個個如驚弓之鳥,有能力逃的,或投親靠友,或亡命逃難,都陸繼離開家園。更有些膽怯的、有私心的將領臨亂生變,提前投降蒙古,在川內製造混亂,妄圖與蒙古裡應外合。這些人危害極大,打亂宋軍防線不說,更劫掠自己百姓,禽獸不如。
閬州(今四川閬中市)境內,某山山腰下有一戶孤零零的人家,因為自家的田開在山腰上,所以把房蓋在此,以方便耕作。屋裡住著老兩口,他們並非閬州人,早幾年住在更北處的文州一帶,蒙古人來,屠文州,他們全家死裡逃生。到閬州時,兒子兒媳,還有孫兒,都已經或死或散,只剩下兩位老人。如今戰事又起,兩位老人感覺這次閬州也呆不下去,準備再次南逃。
油燈昏暗,屋外山風呼呼作響,少許從破損的窗戶紙貫入,吹得小燈火苗跳動,猶如快熄了。老頭正與老伴打著包袱,突然,門外傳來輕緩敲門聲。
這裡可不是會有人路過的地方,兩位老人立刻警覺。門還在敲響,聽聲音,敲門人比較有禮,如果是叛軍強盜,別說這樣溫和地敲門了,早已直接踹門進入。
但他們不理,敲門聲似不會停,老頭兒大起膽子,輕輕拔起門閂。
開了門,山風灌入屋內,吹得老頭衣襟震動,老花眼眯了眯,手掌擋在眼前遮蔽風沙。門外立著兩名年輕男子,一個英俊有禮,另一個鬍鬚濃密,身材高大,使人心生畏懼。兩人各牽了匹馬,一匹是普通的棕色馬,另一匹則潔白如雪,即使在漆黑的夜晚也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