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部分(1 / 4)

“汪兄請過來坐。”按竺邇按著壺口的草葉,將酒壺傾斜,倒滿了第二隻酒杯。

隨從和兒子都來阻止,但汪世顯深明身不過去,揮開他們,坐了按竺邇對面。

按竺邇舉了酒杯,“這杯酒敬汪兄忠義。”

“怎麼說?”汪世顯嚴肅道。

“金國已亡,汪兄依然執意,守著西境偏隅,不是忠義麼?”按竺邇說著,先乾為敬。

汪世顯也端了酒杯,身旁人緊張勸他別喝。汪世顯不然,對面這人要殺人,用不著下毒,舉杯與之同飲。

按竺邇接著又說:“汪兄雖忠,卻是不仁。大勢已去,汪兄為忠義之名,拖累部族老小,難道要他們隨你陪葬?”

汪世顯“哼”了聲,按竺邇出現在此的目的他已有所想,無非勸降,說的也都是以前說客的舊說辭。“投降蒙古,讓他們做蒙古人的奴隸,就是仁嗎?不是人人都可如你這般討人喜歡,按竺邇那顏。”最後的語氣落在“那顏”二字上,似一種譏嘲。

按竺邇淺笑,“汪兄言重了,這世上並非有本事就可出人頭地,還得看有無明主。金主昏庸,汪兄這般大才只得做個戍邊之臣,實在可惜。蒙古初興,百官虛位,汪兄若來蒙古,將來封王拜相,前途無量啊!也為後代搏個好前程不是?汪兄若位極人臣,又有誰敢把你的族人當奴隸呢?我說的可有錯?”

汪世顯默不作聲。

“我若沒猜錯,宋廷又把汪兄拒絕了吧?”按竺邇微笑著為他滿上一杯,“宋廷黨派之爭,殃及汪兄,如此朝廷,社稷前路明暗如何,以汪兄之才會看不清?汪兄無外乎礙於曹友聞情面,可這是私人交情,為私交把自己,乃至親人族人的性命都耽誤了,值不值啊?”

“當初你投降,圖的是什麼?”汪世顯問。“你這樣的人,要什麼得不到?蒙古能給你什麼?”

“名垂青史。”按竺邇答得毫無猶豫,想都不用想。這就是一種本能,蒼露虎人畢生的追求,至高的榮譽——名垂青史。

“哈哈!”汪世顯狂笑,“好一個名垂青史。你我都曾是金之臣,蒙古是仇讎,你為仇效力,這名字到是留在史書之上了,只不過是罵名,遺臭萬年!”

按竺邇面色冰冷,如湖水無波,雖依然英俊,但卻透著股噬人的陰寒。他緩緩說道:“蒙古崛起已成天下大勢,將來蒙古奪得天下,世人只會稱金主昏庸無能,守節者愚忠可笑,誰還會追究竟變節者的道德呢?變節有苦衷,歸降是正道,各種理由都能編造出來。是非可混淆,黑白可顛倒。汪兄,我說得可對?”

汪世顯似有言,但又止,按竺邇的話聽起來是那麼個理,可細想,又是胡說八道的歪理,古今人物豈是一朝一代能定論的。但要反駁,以自己的才學卻不是那麼容易,他也不想做此口舌之爭,按竺邇的目的是勸降,他不答應,按竺邇就只能灰頭土臉敗退。

按竺邇沒有等他答話的意思,輕笑道:“我剛才說那些都是虛的,人生在世,芸芸眾生,圖虛名者始終是極少數,像汪兄這樣的英雄豪傑,自是務實。汪兄若降蒙古,隴州防禦使、鞏昌府便宜總帥等職皆不變,更隨王子闊端南征,建功立業之後,其封賞幾何,那我就猜不到了,大汗對有功之人從來不吝嗇。你看張氏、史氏,棄金歸降之後,哪一個不是封妻廕子,成為一方世侯呢?”

“張氏、史氏,漢賊爾!”汪世顯拍案而起,“天色不早,汪某還要趕路,恕不奉陪了。”向按竺邇抱拳告辭。

按竺邇仍坐著,汪世顯已在催促兒子和隨從馬上啟程,他不緊不慢,給自己滿上一杯。“汪兄,今日你回不去的。”話語如冰,把汪世顯等人都凍住了。

汪世顯僵住身子,回頭看著按竺邇,“你想怎樣?”

按竺邇又喝一杯,喝了好些杯了,他卻一diǎn醉意沒有,反好似越喝越清醒,越喝越冷酷。“我既然出來,就沒有失敗而回的道理,無論結果,都會向闊端王子拿出個交待。汪兄若同意歸降,立刻跟我去見王子,自然不用回去;汪兄若不同意歸降,那也別回去了,就留在這兒吧!”

“你別逼人太甚!”汪世顯的隨從怒吼,紛紛拔刀。

“不自量力啊!”按竺邇譏笑,“汪兄,我出手可有失敗過?”

“你天賦異稟,我等凡人哪敢相比?”汪世顯苦笑,“你們把兵器都收好。在他面前亮兵器,想死嗎?”他對身邊人喝斥。

“阿爹!”

“首領!”

汪德臣和隨從們都擔心到了極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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