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退潮的時候,物價是隻漲不退,你說這不是要人命嘛。”自從擺飯局給錢亮亮賠禮道歉之後,鳥蛋就對錢亮亮改了稱呼,學著熊包、李莎莎的樣兒把錢亮亮叫錢大哥,過去一般情況下他把錢亮亮叫老錢,如果在會所混飯了,就叫錢總。
看著他那副愁眉苦臉的樣兒錢亮亮就想笑:“行了,你要是再怕物價漲,鷺門市就沒人有活路了。”錢亮亮說的是實話,鳥蛋是鷺門本地人,家裡有底子,現任大東南集團的副總,雖然沒有拿年薪,每個月一萬塊錢進賬是跑不了的。相較大多數人,鳥蛋絕對小康。
鳥蛋再次提及他最擔心的事兒:“錢再多也經不起折騰,你說說,那天一頓飯,就造進去五千多塊,我剛開始還不相信,專門到廚房找熊包對賬,兩瓶皇家藍帶就是兩千六,幹你老我的天媽,這不是坑人嘛。”
錢亮亮安慰他:“你彆著急上火,錢不是還沒有收你的嘛。我這邊不轉賬就那麼壓著,你怕什麼?再說了,董事長我估計也不是真的要你出那筆錢,嚇唬嚇唬你,讓你長點記性,今後別再瞎胡鬧了。”
鳥蛋嘆息著連連搖頭:“不行啊,人活賬不死,只要那筆賬還在,老闆隨時隨地想起來就得扣我,五千多塊啊,一想起來我連覺都睡不著,我看啊,就這筆賬遲遲早早得把我熬出癌症來。老錢,你懂不懂癌症?”
錢亮亮沒法回答這個問題,就像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事情一樣,人人都知道,人人也好像都明白,比方說人生、生命、幸福、愛情、疾病、災難等等這些好的或者不好的概念,人人都明白,也都常說,可是真要問誰懂不懂,恐怕大多數人一時半會兒都會張口結舌。其實問題的關鍵不在問題本身,而在問題的問法。如果鳥蛋問什麼是癌症,錢亮亮自可以回答他:癌症就是人體細胞的癌變,是細胞組織生長出來的惡性腫瘤,可以手術切除,也可以化療、理療……可是他問錢亮亮懂不懂癌症,錢亮亮一下子真就無法回答了,誰敢說自己懂癌症呢?
鳥蛋倒也不需要錢亮亮告訴他自己懂不懂癌症,他告訴錢亮亮,癌症就是精神不愉快,心裡長期壓著事,熬煎出來的病。錢亮亮說,“再怎麼著,你鳥總也不至於讓這五千多塊錢給熬煎出癌症吧?”
鳥蛋一本正經:“難說,難說,我現在就剩下半條命了,這筆單子如果不想個法子核銷了,剩下的半條命早晚也得就地還給郝老闆。”
錢亮亮讓他說得哈哈大笑,斷定他那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是裝出來的。錢亮亮心想,自己手裡沒權,如果能像過去當接待處處長的時候那樣籤個字就核銷,這筆賬他肯定早就一筆勾銷了。不是怕鳥蛋熬煎出癌症,而是受不了他動不動就跑過來為那筆賬絮叨半天。
就是這種絮叨、糾纏,不知不覺間讓錢亮亮和鳥蛋成了朋友。在鷺門,作為朋友的象徵之一,就是可以到對方家裡泡茶聊天。那天會所一切正常,也沒有需要錢亮亮作陪的飯局,他難得這樣清閒,就謀劃著勾引咪咪出去逛街買衣服。給咪咪買幾身像樣的衣服,一直是錢亮亮心裡的願望。他曾經給過咪咪錢,讓咪咪自己上街買幾身衣服,咪咪剛開始不要他的錢:“我怎麼能要你的錢呢,我要你的錢,不就成站街女了。”
這話說得錢亮亮瞠目結舌,呆愣半會兒才明白過來,這是咪咪,換個女人肯定不會有這種思路、說這種話。於是就給咪咪解釋了半會兒,說了一大通這錢跟那錢性質不同,男人給和自己相好的女人買衣服穿是天經地義,是一種愛的表達云云。咪咪最後接受了他的衣服錢,可是並沒有買。過一陣子,錢亮亮看沒有動靜,問咪咪衣服買了沒有。咪咪說沒買。錢亮亮問為什麼。咪咪實在:“我捨不得。”
錢亮亮由此明白,像咪咪這種出門在外打工掙錢的女人,不管從事的是什麼職業,到手的一分錢都捨不得往自己身上花,因為,她們在外生活的全部價值就體現在年底回家探親的時候,能夠為家裡帶回去多少錢。所以錢亮亮改了主意,不再企望咪咪能捨得花錢給自己買衣服,打算抽空親自帶著咪咪上街,自己掏錢給她買幾身像樣的衣服。
錢亮亮去找咪咪,剛剛上樓就接到鳥蛋打過來電話,說是要跟錢亮亮坐坐。錢亮亮這才想到,難怪最近覺得清靜,鳥蛋有好些日子沒有露面了。錢亮亮以為他要過來蹭飯,就滿口答應,讓他過來,一起喝啤酒。鳥蛋卻不來,讓錢亮亮到他家去泡茶,說是他們家有安溪親戚帶過來的大紅袍,一直沒捨得喝。錢亮亮還想著帶咪咪上街,他和咪咪相好以來,還從來沒有帶咪咪上過街,總覺得有點對不住咪咪,儘管鷺門離金州上千公里,沒有什麼熟人,可是要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