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錢亮亮當然也弄不清楚,他一直準備找時間問問鳥蛋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是不是不想跟老婆過了。還沒等到他專門安排出空閒找鳥蛋,鳥蛋卻已經找上了他,一直到鳥蛋正面邀請他參加飯局,錢亮亮才恍然想到,鳥蛋的飯局擺得轟轟烈烈熱熱鬧鬧,包括咪咪、熊包、李莎莎甚至黃鼠狼,凡是會所的人幾乎都已經請過了,惟獨一直沒有邀請他入局。
錢亮亮已經答應了晚上參加郝冬希宴請房土局張處長和市政園林局李處長的飯局,所以當鳥蛋招呼他晚上一塊兒“坐坐”的時候,他就理所當然地推辭了:“不成啊,今晚上董事長有安排,改日行不行?”
鳥蛋一口拒絕:“不行,咱們之間只有吃,沒有日,要日你去找咪咪,不吃就是看不起我,今天晚上不吃就永遠不要在一起吃了。”
鳥蛋是專門到會所當面向錢亮亮發邀請的,沒有打電話,表明他對這場飯局極為看重。錢亮亮看著鳥蛋,驀然發現鳥蛋的臉色非常難看,消瘦的臉上顴骨高高架了起來,讓他那原本橢圓如蛋的臉變成了倒三角,臉上的顏色就如入冬北方的黃土地只留下了蒼黃。神情卻是那種讓人無法拒絕的斷然、決絕。錢亮亮只好給郝冬希請假,說鳥蛋有重要事情跟自己談,不能參加宴請張處長、李處長的飯局了。
郝冬希一直覺得鳥蛋最近非常反常,聽到鳥蛋找錢亮亮有重要事情,二話沒說就同意了,還叮囑錢亮亮想辦法套一套,看看鳥蛋到底是怎麼回事。
鳥蛋的飯局依然設在會所。錢亮亮如約來到鳥蛋訂好的包廂,讓他驚訝的是,開局的時間已到,包廂裡卻只有鳥蛋一個人。桌上已經上了幾碟小菜,雖然說是小菜,名堂卻很不俗:燈影牛肉,是熊包的當家菜,老湯燉出來的牛肉硬讓熊包給片成了半透明的薄紙,肉的紋路活像夾在玻璃片中間的水墨山水,隔空對著燈泡透視,可以看得見肉片後面的燈絲;珍珠雞胗,黃鼠狼的拿手活,現在這道菜已經榮升為會所的看家冷盤,黃鼠狼不知道用什麼秘不傳人的招數,把雞胗子弄成了一粒粒白中泛黃的珍珠,襯上翠綠晶瑩的甘藍,讓人聯想起碧藍的大海上漂浮的白帆;另外兩道菜是鷺門小吃:滷汁麥螺、蔥姜白鯧,這幾樣菜都是下酒的好料。
鳥蛋獨坐獨酌,菜品卻是一口未動。錢亮亮坐定之後問他:“人怎麼還沒來齊,要不要催一下?”
鳥蛋說:“來齊了,你我兩個還不夠嗎?”
錢亮亮大為驚愕,他萬萬想不到鳥蛋會專門請他一個人赴局:“就我們兩個人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對我說?”
鳥蛋拎起啤酒給錢亮亮斟滿:“有沒有話還得看酒喝得到不到位,到位了就有話,不到位就沒話。”
錢亮亮那一刻覺得身上發冷,心裡發虛,這個包廂,還有對面的鳥蛋,不知道怎麼就營造出了詭異、鬼魅的氛圍。錢亮亮接過鳥蛋遞過來的酒杯。鳥蛋提出了條件:“幹了。”
錢亮亮活像中了魔咒,乖乖地服從,一口乾掉了杯中的啤酒。鳥蛋倒也不藏奸,咕嘟嘟也將杯中啤酒乾掉了。錢亮亮夾菜吃:“別幹喝,吃點菜。”
鳥蛋斟酒:“不吃,吃不成了,只能喝。”
鳥蛋斟滿酒,沒有讓錢亮亮,自己喝了個乾淨。喝完了又默默斟酒,錢亮亮斷定這傢伙跟他撿回來吃飯局的那個失戀的小屁孩差不多,八成也是鬧失戀了,或者更準確地說,是鬧離婚了,便小心翼翼地詢問:“你這是怎麼了?光喝不吃?”
鳥蛋喝了一大口啤酒,這次沒有乾杯,總算讓錢亮亮稍稍放心,他實在鬧不清楚鳥蛋這場飯局到底是什麼性質,他把自己一個人單挑出來到底要幹什麼,所以內心裡一直惴惴不安。兩個人悶頭吃喝了一陣,熱菜也上來了,不多,四樣:枸杞醉龍蝦、沙拉香麻鰻、清蒸石斑魚、幹煎膏蟹,都是適合下酒不適合下飯的。顯然,鳥蛋確實沒打算吃飯,看到他陰沉沉的臉在包廂明亮的光線裡泛著青光,錢亮亮面對滿桌的美味佳餚一點胃口也沒有,鳥蛋又不主動說話,兩個人悶頭吃喝實在不是個好感覺。錢亮亮只好沒話找話:“鳥總,那天你領回來吃飯的那個孩子,就是那個玩兒失戀的小屁孩,過後再沒有聯絡吧?”
鳥蛋不屑地說:“聯絡他幹鳥,那種孩子一看就是沒出息的貨,他爸媽生出那樣的兒子算是白忙活了。”
錢亮亮好奇地問:“你那天怎麼嚇唬他的?我看他挺乖順的麼。”
鳥蛋說:“我沒嚇唬他,我告訴他,老子得了癌症,剩下半條命了,現在跟這些哥們兒姐們兒在一起照樣熱熱鬧鬧地喝酒,你他媽的算什麼屁事?他就老老實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