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二把刀?笑話。”
李茂走訪過東、南、西、北四座市場,又在幾個商業繁華的坊市走了走,所見所聞讓他略感欣慰,民間的創造力是巨大的,僅僅只是大半年時間,一切都就似乎緩了過來,呈現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這大半年時間自己可是什麼都沒幹,只是管住了向百姓伸手。此外遼東市面能有今日的繁榮也與打通了通往中原的商道有關,但凡稍有眼光的商人都會看出“政通人和”的遼東蘊含著的巨大商機。
距離刺史府不遠的一條街上,坐著一長溜衣衫襤褸的流民,跪地向行人乞討。
胡斯錦道:“哪來的這麼多要飯的,敗壞形象,讓人以為我遼東盡是叫花子呢。”
韓真知道:“而今州縣兩級官府形同虛設,官吏太少,權力太小,能不管的都不管,以前是管的太多,現在是什麼都不管,怎麼就不管管呢。”
石空喝道:“管什麼管,在家沒飯吃,來城裡討口飯吃也要管。你們是沒受過苦,等你們哪天……”
韓真知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口水,說:“石大爺這話不說也罷,我們跟定茂哥,怎麼會淪落到沒飯吃,你說這話是何居心?”
石空先是一愣,臉膛騰地紅了,默默地舉起缽盂大的拳頭,韓真知連忙賠笑討饒。
前面就是柳條巷,眾人收斂了笑容,自薛青裹、薛丁丁父女涉嫌暴動起,柳條巷的薛家大宅就門可羅雀了,薛青裹被軟禁在家,接受保安局的訊問,至今沒有結論,因此這層關係薛家的舊部親友都躲得遠遠的,沒人願意靠上來討晦氣。
李茂望了眼黑漆漆的大門和威武肅立的衛卒,眉頭倒是一皺:有些事可以冷處理,用時間消磨記憶和熱情,慢慢地拖過去,但有些事註定是繞不過去,譬如薛家這件事,終究是繞不過去的。
一別數月回來,最興奮的自屬蘭兒,只是這次李茂沒有給她機會,一聲不響突然出現在了眾人面前。蘭兒興奮之餘,嘴巴又撅的老高,雙眼能噴出火來,恨不得生吞活剝了李茂。
李茂忍了又忍,終於還是沒能忍到晚上,覷了個機會把蘭兒拖入書房,酣暢淋漓地解了個饞。
看到漢子一如往日般威武雄壯,蘭兒徹底放心了,看起來此番出巡真是為了清心修行,而非去見什麼紅珠姑娘,漢子雖然不是個省油的燈,卻還不至於想秦墨那樣扒到碗裡都是肉,見誰都吃。
擺平了蘭兒,李茂去了一樁心事。二人手拉手漫步到梅園牆外時李茂故意放慢了腳步,蘭兒機敏地意識到了什麼,咳嗽了一聲,說道:“她也是一時糊塗,做出了這樣的蠢事,不過她事後已經改悔了,求我們給她說情呢。你,你想原諒她就原諒她吧,不管怎麼說都是一家人,說起來她還是個孩子呢。”
李茂握著蘭兒的手:“難得你能這麼通情達理。”蘭兒道:“什麼話,我平日就胡攪蠻纏嗎?好,就算我平日胡攪蠻纏,那也是閒著沒事跟你撒撒嬌,遇到正經事,我幾時胡攪蠻纏過了?算了吧,你真把她逼上了絕路,心裡也不會好過,給她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李茂道:“當初若她得手,你說她會不會放過你?”
蘭兒認真想了想:“不會,這孩子脾氣是孤僻了些,性子也急躁,但本性不壞,她不僅不會為難我們,還會盡力保全我們,這個我敢打包票。”
李茂沉默了一會,神情有所緩和。蘭兒把手抽出來,示以鼓勵的目光。
雖然只是初秋,梅園裡卻是一派蕭瑟,門內門外共有四位衛士、四名僕婦,見到李茂,躬身行禮,李茂衝他們點點頭,說道:“明日你們就不必過來了。”
眾人愣怔了一下,明白過來,躬身施禮,然後撤去。
李茂繞過影壁,用同樣的話支走了另外兩名僕婦。鴦兒已經迎了過來,恭恭敬敬行禮,李茂握住她的手,說:“比先前瘦多了,難為你了。”
鴦兒有話想說,咬了咬牙,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打著燈籠在前面引路。
到了門前,將門關上,任李茂一個人上樓去。
薛丁丁正臨窗撫琴,她愛好聲樂,但琴藝一般,遼東沒有好琴師,她縱然聰明所能達到的高度也有限,她的琴藝甚至還不如蘭兒,只是蘭兒性情浮躁,沒心思撫琴。
李茂一上來,她就覺察到了,卻沒有停手。李茂也沒有打攪她,只是站著靜靜地聽,一曲終了,薛丁丁按了琴絃,碩大淚珠滾滾而落。
她轉過身,向李茂大禮參拜,流淚說道:“父親是無辜的,萬千罪過都在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