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得隱身跟進去偷聽,蕭復禮卻連史官都給遣了出來。史官一看鄭靖業那精神的樣子,縮頭跑掉了。
見了面,一老一小目光一對,都知道這次談話的議題了。蕭復禮先讓給鄭靖業奉茶,等鄭靖業喝了小半盞,又問鄭靖業退休後的生活情況:“近來事情多,我有許久沒回崇道堂啦,同窗一定學到了很多東西。自入崇道堂,相公也是我先生啦。”
鄭靖業道:“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各人。聖人穎悟,用心便可。”
“眼下正有一難題,非請教先生不可。”蕭復禮很痛快地就把難題拋了出來。
鄭靖業道:“實在是難!不瞞聖人,老臣幾乎都要動心了。可是轉念一想,這樣不行!我等謀國,需看長遠,”伸手蘸了點茶水在桌子上劃拉了一個圈兒,“先說封爵,有爵必有封,雖分封大多已不治土臨民,可這地上的人口租賦卻是已經分出去了,也算不得國家的了,國家就會越來越弱,朝廷就會越來越弱,等到封無可封之時,誰還肯服誰呢?”一點一點地把大圓圈給劃拉出一個一個的小月牙,“降等,是慢慢收回來,恢復國家的元氣,有更多的租賦可以做更多的事情,譬如抵禦狄人,單憑一己之力,誰也做不到。”
蕭復禮狠狠點頭:“相公一片公心,世人只顧私利,何其愚也!”
鄭靖業道:“聖人可知,史上王侯數以千計,現在只剩下百數?”
第四百三十四章 用老了的招數
“有這等事?”
“如何沒有?不過是改朝換代,又或是犯法褫奪而已。這是不得已而為之,是開了惡例。會使君臣相疑,世人尚詐力,人心不古,各懷私怨,漸漸器量狹小隻顧眼前。人人以私凌公,待遇危難之時,誰又肯挺身而出?聖人知道有這麼個辦法,卻不可輕用。”
蕭復禮苦澀地道:“還有別的辦法嗎?”
“聖人,天下皆聖人之臣吶!”
“奈何力不從心。”
鄭靖業鄭重地道:“凡事總要有個開始,聖人眼下的局面,比老聖人時已經好了很多了。”
蕭復禮低頭想了一想道:“我亦有些意,然而,眼下還不是時候。魏靜淵誠國士也,惜其無辜受難子孫凋零。”
鄭靖業緩緩露出了一個笑容,看向蕭復禮的目光非常欣慰。
蕭復禮又問鄭靖業:“老相可有賢者以薦?”
鄭靖業道:“朝野皆有,聖人慎查之。”
圍觀黨們親眼看到蕭復禮把鄭靖業扶了出來,這老東西滿面紅光,頭天還拎著教鞭健步如飛地跟李俊鬧個雞飛狗跳,今天居然裝病弱!太不要臉了!腹誹著,還要扮笑臉,跑鄭靖業門前求見,想要內幕訊息。別人不得其門而入,鄭瑜卻能回孃家,於是她肩負起了重責大任。
鄭靖業看到大女兒眼露殷切,想到她現在的情況,心中也是一嘆:“你又亂躥什麼?被人當了槍使還不知道呢!”
鄭瑜道:“這我豈不知?她們攛掇著我來,不過是想讓我勸阿爹罷了——可阿爹,聖人一直不發話,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難道是聖人不喜嗎?這……未免不近人情了罷。阿爹~您自己也有爵哩,您還有兩個女婿也是一般呢。”
鄭靖業怒道:“笨蛋!誰教你這樣說的?怎麼能只想自己不想國家呢?”
鄭靖業這樣正義凜然,把鄭瑜嚇了一大跳:這不科學!
鄭靖業大口喘氣道:“說你笨,你還就真笨了,要世襲了,以前那些人要怎麼辦,都復了,一年要有多少開支?不出二十年,國家就要垮啦,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到時候那些吃祖宗飯斷子孫糧的蠢蛋,有幾個能撐得過去?好好教孩子,代有才人出,才是家業興旺的根本。”
“總有些孩子運氣不好,做不得官的。”
“那是運氣不好嗎?是呆笨。這等蠢貨,無官無職能闖的禍也小,有個官職還出廢物,犯個法,全家都摺進去了。蠢死了你!”
鄭瑜被教訓了一頓,非常委屈地跟杜氏訴了一回苦,杜氏道:“你爹說的總是有道理的,有時候我也聽不明白,可到最後他說的總是對的。你就聽了吧。別冒頭,啊,成了人家吃飯,不成你捱罵,你還道是好事啊?怎麼姐兒倆一樣笨!”
鄭瑜把談話重點放到她爹說她笨上,又大力督促兒子讀書,透過她傳出來的話,一干人等卻分析到了重點:國家資源就這麼多,不夠分的,所以才不輕易允諾。
分析出來之後,韋知勉就大罵鄭靖業:“一個招數反反覆覆地使,他也不嫌枯燥!當初他就是拿沒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