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漢子忍不住一個巴掌刮在他後腦勺上,低聲罵道:“閉上你那張破嘴!小心爺們半夜把你扒光了丟進山裡喂狼!你知道這屋裡是不是有抗聯的好漢藏著?他們可最恨幫著小東洋辦事的旗人奴才!”
小青年立馬慫了,脖子順著巴掌耷拉下來再往裡一縮,嘴唇張了兩張,到底沒敢把撐場面的硬話說出來。到底是百十年前就沒了骨頭和精氣神的旗人哪,一丁點兒的血氣都冒不起來。
老工人和漢子對視一眼,牙縫裡“嘁”一聲便不再看這不知好歹的小崽子。轉過臉。漢子又低聲問:“老叔!您聽外頭這動靜兒,是不是出大亂子了?我怎麼覺得小東洋那聲氣兒透著一股子慫味兒?”
老工人嘴巴朝右邊一歪,嗓門壓得更低:“不用猜,保準是潑天的大禍!這些年你幾曾聽過那麼大動靜兒?瞅瞅那火頭燒得,怕不是整個濱江都燒透了個球的!以後十天半個月,保準咱們啥都不能幹嘍!”
漢子很機敏的順著他嘴角方向隱蔽的瞥了一眼過去,頓時渾身一顫。猛地把頭扭回來,差一點讓脖子抽筋,兩眼大張盯著老工人,聲音顫顫的問:“叔……叔啊!咱不會遭連累了吧?!”
老工人低眉耷眼的看著自己破爛的袖口,有氣無力的道:“得看命!”
他那副模樣,顯然已經是認命了。漢子好似被抽掉了脊椎的死蛇一下子癱軟半截。靠在冰冷的牆壁上一臉的沮喪。
對面的小青年年紀輕,耳朵卻好使,把兩人的低語全都聽得真真兒的,開始還不明白,迷惑的抬頭四處張望。發現最後頭兩個傢伙正輕手輕腳的搬開鋼輪備件,弄出個大窟窿來正往下鑽。頓時吃了一驚!
他來的時間短可不是一點事情都不懂,家裡老頭那是特別交代過的,平時也常聽老工人和安**、鐵路警察們議論扯閒篇兒,在東北這地界上,最牛叉的要數趙司令率領下的抗日聯軍!那是能在幾十萬日本人和安**肚子裡神出鬼沒的英雄豪傑,隨便拉出一個都能橫推八匹馬、倒拽九頭牛的狠角色。
最神秘的是,這些人似乎無處不在,不知道藏在哪裡,興許他們這些鐵路工人之間就潛伏著,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冒出來做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兒。
因為此,日本人和安**不止一次的對他們進行排查突襲,隔三差五的鬧騰一回,也很是抓了一些人用卡車拉走,然後再也沒回來。
今兒晚上又是一次突然襲擊,他被從溫暖的被窩裡拖出來,嚇得到現在心臟還砰砰亂跳,剛才嘴巴欠了點兒說了些不順人心的話,那裡料到旁邊真的就有痛恨日本鬼子和漢奸旗人的好漢……。
小青年嚇得差點叫出來,身子一晃就要站起來。對面老倭瓜一樣的老工人突然胳膊一動閃電般的探手過來,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死死的壓住,老眼之中冒著凜冽的寒光,低喝道:“不想全家死絕,就閉嘴!別動!”
抗聯的人嫉惡如仇,對漢奸之類絕不手軟。日軍同樣殺人如麻,對知情不報者向來趕盡殺絕,總之攤上了這等事兒,都沒什麼好下場!
小青年臉色蠟黃,兩手無處抓撓,六神無主的哆嗦成一團,褲襠裡登時就冒出一股子騷味兒。
他腦袋僵硬的不能轉動,眼角卻不由自主的撇過去,就見一點微光下,半截身子已經鑽進洞裡的後一人回過頭來,衝著他這邊呲著白牙冷森森的笑了一下,嗖的落下去。
小青年呻吟一聲,兩眼一翻癱軟在地。
“日他孃的小王八草的!毛沒長齊膽子不小,回頭不老實,直接弄死他喂狼!”
漢子乙罵罵咧咧的嘟囔著,彎腰在不到一米高度的土洞裡手腳並用往前爬。
在他前頭的漢子甲嘴裡叼著盞油燈,隨著爬動的姿勢在胸前游來蕩去。磕磕絆絆,晃的光線明滅不定。含混不清的道:“諒他也沒那個膽!一家老小都在這兒,敢他媽胡咧咧!趕緊辦正事要緊!”
“知道了!就怕那小子嘴上沒有把門的,給人看出來就麻煩啦!”
“你沒瞅見老棍叔早都給他說了嗎?有他看著,準保出不了事!”
說著話,兩個人從曲裡拐彎的地洞中快速爬行了足足有三四十米遠,盡頭是一個能向內開啟的木頭小門。前頭的把耳朵貼在上面靜靜的聽了一會兒,果斷拉開來鑽出去,外面。是停車場的檢修地槽,一堆亂糟糟的雜物和生了鏽的壞車頭擋在上頭,遮的嚴嚴實實。
夜色如墨,溼冷的空氣中吹著初春的寒風,夾雜著溼漉漉的霧氣淡淡的翻來捲去,遠處明亮的探照燈從車站樓上往鐵軌上來回掃射,一驚一乍的怪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