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手裡頭拿著冊子在校對。口裡邊唸叨著:“。。。香爐用鎏金貔貅四角爐,點沉水香,再從庫裡搬八張黑漆螺鈿紋方桌出來,壁櫃上擺甜白瓷牡丹舊窯花斛。。。”邊說著邊抬頭,卻看見壁櫃上擺著一尊天青藍暗釉廣彩雙耳瓶。不由得一氣,喚來小宮女過來。指著罵:“。。。冊子上是怎麼寫的?是瞧不懂字兒還是看不清名兒?裡邊是要插大紅色的西府海棠花兒,你卻用天青色,叫別人看見了,怎麼說我們鳳儀殿?紅配綠,醜得哭!”
那小宮人喚作碧玉,眼裡包著一泡淚,可憐巴巴地望著行昭,蔣明英是皇后身邊的姑姑,是掌事,被她拿手點著頭罵,是小宮女兒的榮幸。可溫陽縣主一向性情溫厚,也只能朝她求救解圍。
行昭耳朵邊兒聽著蔣明英拿著細聲細氣的語氣去教訓宮人,便覺著樂,笑著招手將碧玉喚過來:“。。。名字裡頭有碧,就什麼都願意放青色?那蓮玉名字裡頭有荷花兒,蔣姑姑名字裡頭有花的蓓蕾,她們就儘管放荷花兒和蓓蕾的東西了?”
傷筋斷骨一百天,蓮玉的腿腳還沒好利索,可今兒個的事兒大,行昭放心不了蓮蓉在身邊,便點了蓮玉跟著。
蓮玉一聽笑了起來,蔣明英見行昭接過話茬去,又說得輕快,不禁也跟著笑。
那小宮人破涕為笑,又不好意思起來,怯怯地踮著腳去夠上頭那個雙耳瓶,又抱著去庫裡換。
行昭笑著看一番動作,邊轉了眼同蔣明英說著話兒:“勞煩姑姑給阿嫵瞧瞧預備下的香吧?”
蔣明英應了一聲,從小案上拿了個紅漆匣子過去,行昭單手接過一開啟,撲面而來的便是一股濃郁的香氣。
行昭又探頭瞧了瞧,裡頭滿滿地堆了赤的、紫的小錐子模樣的香料,仰著臉笑著同蔣明英說:“姑姑不虧是皇后娘娘身邊兒的得力人兒,事兒一樁一樁地辦得極為妥帖。”
蔣明英嘴角含笑將匣子合上,也不推諉也不自貶:“這樁相看定得急,只能有這麼點時間準備,到時候隨機應變和靈活機動才是最重要的。”
行昭笑顏更深了,又聽蔣明英絮叨起來,“給您獨個兒闢了件屋子,又特意讓小廚房給您備下了焦邊兒豆腐果,今兒個您也該換藥了,張院判過會子過來,就不經過大殿,直接請到花間裡去,您看可好?”
行昭笑著點頭應了。
裡間的準備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忽然聽見外間傳來一陣急急促促的腳步聲,行昭趕忙下炕趿鞋去瞧。
原是二皇子拉著六皇子過來了。
二皇子一推門,卻發現裡頭只有幾個小宮人在打掃,蹙著眉頭便又拉著六皇子往外走,卻被行昭攔住了。
“二皇子,六皇子,這是在做什麼呢!”行昭目瞪口呆地瞧著這個做事兒風風火火的愣頭青,又見六皇子沉著臉跟在二皇子後頭,便趕忙招呼:“是來給皇后娘娘問安的嗎?”
小娘子的聲音脆脆的,二皇子本來欲離,卻見小娘子的左臉上還有道疤,不由止住了步子,身子往前探了探,口裡說著:“嘿!我說白玉膏沒用吧!你且等著,明兒個我就出宮去幫你買雙凝膏回來。上回我院子裡頭的丫頭遭熱水燙傷了,擦了雙凝膏幾天,嘿!好了!”
行昭已經對二皇子的一驚一乍見怪不怪了,突然聽出味兒來了,再將眼神落在六皇子身上,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
前兩日送來的雙凝膏壓根就不是二皇子的謝禮,是六皇子自個兒買來送過來的!
六皇子刷地一下從脖子紅到了耳朵根兒上,撇過頭去,手背在身後,眼裡直勾勾地看著雕著博古的屋簷飛腳,推了推二皇子,不太自然說著:“你不是要去給皇后娘娘和幾位長公主問安嗎?她們應該先行一步,已經去了暢音閣了吧。。。”
落實了六皇子的突然示好,讓行昭有些愣愣的,是在拉攏?還是他想另闢蹊徑討好方皇后?還是僅僅在憐憫她?
六皇子小小的年紀,言行舉止卻讓行昭摸不透,從那次在臨安侯府裡頭他表現出來的冷靜和謹慎,在到素日說話時的字斟句酌,六皇子周慎表現出來的個性讓她看到了賀琰和黃沛的影子,她算是怕了這樣的人了。
避之不及,又怎麼可能願意和這樣的人扯上一星半點的關係。
是拉攏也好,憐憫也好,她都接著,卻無以為報。她一個小小的孤女,除了方皇后的恩遇,再沒有一絲半點能夠讓人有所圖的了。
“是呢!去暢音閣了!”行昭高聲笑道,又言:“您可得抓緊點兒,別一會兒您過去了,皇后娘娘又帶著幾位姐姐回來了,一來一往可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