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傘面兒打旋兒,心裡頭很篤定這雨反正落不到自己身上。
能有這種依賴感真好。
能有幾個能讓自己產生依賴感的人,真好。
天大地大,都沒有娶媳婦兒事兒大。
鳳儀殿這些日子是忙暈了頭,欽天監定的大喜日子是二月十六日,行昭的嫁妝是一直備下的——方福的嫁妝厚得很,既然行景和羅氏沒打算回臨安侯府接手家業,那方福的嫁妝再放在正院裡就顯得有點兒放不住了。
何況行昭也怕臨安侯府的人不精心打理,萬一東西上蒙了灰變了樣兒,她對得住誰?
方福的嫁妝,方皇后一輩子大半私房,邢氏的添妝,行景打劫韃靼的戰利品。。。賀太夫人原是送了地契、通州莊子的房契還有銀票到雨花巷,邢氏沒要,讓人送回去,還捎帶了幾句話兒,“阿嫵和景哥兒在賀家吃住那幾年,就當是賀家給兩個孩子備下的嫁妝和聘禮了。從此銀貨兩訖,再兩不相干。”
饒是如此,行昭的嫁妝也快抵上戶部專撥給六皇子成親錢財的三倍多了。
嗯,方皇后的目標就是存心要把老六嚇得坐不住。
鳳儀殿一聲令下,六司去了幾個內侍,蔣明英打頭將方福的嫁妝收拾了出來,又拿著捲尺去了端王府量屋子,好比照尺寸打傢俱。
定京舊俗,成親時女兒家的嫁妝得打一套或者是幾套新郎倌兒家的傢俱送去,當做是男主外女主內的意頭。
臨到天黑,蔣明英才風塵僕僕地回來,手上提溜這一套厚厚的冊子,和行昭笑吟吟地行了禮,便將冊子開啟來回稟,“。。。端王府地勢坐北朝南,門口立了一對用整塊兒大青石雕成的獅子,房簷上立著五隻瑞獸,遊廊走巷裡繪的、雕的全是蝙蝠圖樣,六司的人手說滿打滿算,怕是得有整整九千九百九十九隻蝙蝠。正房居於中軸,後修百福二層罩房。您的臥房、端王的臥房都修在嘉樂堂,府裡的匾額都是端王殿下親手寫的,您喜歡翡翠和金器,嘉樂堂裡的多寶閣全都擺滿了。聽管事的門房說,端王殿下每兩天過來瞧一次,要緊地方的佈置,全是他親自安排下來的。”
邊說著邊將一卷紙卷呈上來,笑道,“您瞧一瞧,端王殿下描的王府全貌,您也不必等到二月十六才看得到了。”
行昭低頭看。
描個全景還要拿出精細工筆畫的功底,還要上色,還要落款,還要印章。。。
綠瓦紅牆,桃枝杏梨,飛簷奇石,全都一一繪在了紙上,手一點一點地展開畫幅,又近及遠,好像是在慢慢展開自己的未來。
這是她以後的家。
不同於前世那個冰冰冷冷的、自作自受的牢籠。
這裡就是她的家了。
行昭眼前陡然起了一片霧濛濛,六皇子做事一向認真細緻,連幫行景帶個話兒,都得先做出手七言絕句來才覺得體面,所有的認真加起來,這樣的老六讓人感動得又想哭,可愛得又想笑。
方皇后便笑嗔她:“當真是隨了你母親,好哭得很,往後成了親可甭遇事就哭,反倒叫那些管事媽媽小瞧了去。”說著說著便轉了話頭問蔣明英,“端王府的長史可是定下了?”
蔣明英點頭:“定下了,是戶部湖廣清吏司的郎中杜原默,被六皇子瞧上了,回報了黎令清黎大人,便平調成為了端王府的長史。”
王府長史與公主府長史可不一樣,王府長史相當於王爺的幕僚和執管府中政令之人,若效命的王爺是個得勢的,或者直接就是以後的君王,那這家王府的長史相當於一躍成為君上身側第一人了。
“是端王殿下拜訪了平西侯之後,第二天做出的決定。”
蔣明英想了想,再補充了一句,“奴婢還聽說,平西侯當時並沒有提出意見,是贊成也好,反對也好,還是另提人選也好,平西侯都沒有多話。。。”
既然是戶部的郎中,自然就是六皇子用了好些年的心腹,方祈卻沒有過多置喙——人粗心思不粗,到底還有分寸。
方皇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話兒轉到行昭的嫁妝上。
“阿福原先的嫁妝可有失損?”
蔣明英輕輕搖了搖頭,“全都封在正院的小苑裡,打了封條,挨個兒對了冊子,既沒有遺漏也沒有損耗,連。。。大喜那天晚上的燭臺都留存得好好兒的。奴婢都還記得那對兒燭臺,嵌著兩顆貓眼石,上頭蒙了一層灰,拿手一擦,貓眼石還是亮得很。”
那肯定是。
人心又不是石頭,哪能擦一擦就什麼也記不得了呢?
修繕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