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兒看,不像是姨侄,倒像是嫡親的姐妹,到底是養在皇后娘娘身邊的小娘子,模樣莊重個性又嫻靜,放在定京城裡看都是頂尖的呢。。。”
鳳儀殿裡頭擺著冰,前殿又種著一叢竹林,還挨著太液池,幾下加起來確實是個避暑陰涼地兒,梁夫人一句話的,輕描淡寫的奉承,倒讓行昭看出了些不卑不亢的意味來。
她一個大臣的親眷,哪裡來的膽子去品評長公主和養在皇后身邊兒的女孩?哪裡來的膽子敢把一個定京城裡的小娘子都品評完?話裡的意思是奉承,可總讓人聽起來不舒服。
方皇后沒搭話,轉頭讓蔣明英上茶:“梁夫人喜歡清淡,大紅袍味清又性溫,暑天到了,嘗一嘗也能降降壓在心頭的火氣。”
蔣明英應聲而去,方皇后便笑著同她寒暄:“六月上旬,回事處就拿了你的帖子過來。本宮沒當時召見——你也曉得方都督才回來,又沒帶個家眷幫著他打理,雨花巷那邊的房子空了得有十一二年了,本宮在六司裡頭幫著選人家、選傢俱都忙得不可開交,二皇子明年又得娶親了,一樁事兒壓著一樁事兒,倒把見你拖到了後頭來了。”
平氏頓時誠惶誠恐,連忙啟言:“自然是您的事兒大!臣婦遞帖子也是琢磨著許久沒同您問安了,心裡頭便直打鼓,可又不敢打攪了您。。。”
方皇后展眉一笑。梁夫人如今正值花信年華,連坐立不安的樣子都自有一番嫵媚,雖說是續絃。可前頭的正妻一個娃也沒留下,梁平恭的兩個嫡子都是從她肚子裡頭爬出來的,梁太夫人久不管事,她把握著梁家上上下下的中饋快五、六年了吧?
庶出的小娘子能做到這個份上,她算是獨一份。嫁的是定京城裡說得上話兒的老爺,膝下有自個兒的親生兒子,頂在上頭的婆母還是個不問事的。日復一日下來,原本的安安分分、唯唯諾諾也漸漸變成了飛揚和明麗,將往日的青衫素袍換成如今的蹙金絲桃紅綜裙,往日的素淨頭面換成了如今的赤金纏絲並蒂蓮頭面。往日縮頭縮腦的庶女一轉眼間就變成了一個風姿卓然的貴婦人,在漫長的歲月裡,既能水滴石穿。那也能徹徹底底地改變一個人。
再看了眼平氏,珠翠滿頭疊璋相繞——她也不想想她今兒個來是做什麼的。方祈一回來,皇帝就下了旨意,委婉地奪了梁平恭手上的兵權,沒有徹底召回來是怕西北局面又要陷入動盪。可能在朝堂上沉沉浮浮的都是人精,哪裡會看不出來皇帝是惱了梁平恭的意圖。大家縮在後頭,都在觀望和猜測。
急吼吼地遞上帖子,不就是想來探探路嗎?可從如今的作派瞧起來,她卻更像是來走街串巷,視察功績的。。。
大約,人一旦進入了一個輕鬆的,遊刃有餘的局面,就容易變得輕狂起來,說話兒隨意慣了,嘴上就沒把門的了。
平氏見方皇后笑了笑之後便沒說話兒了,滿屋裡只能聽見自鳴鐘“滴答滴答”的聲響,一下一下地有規律極了,讓梁夫人心上也在一下一下地,時不時向上蹦一蹦,然後直直墜下來,她都記不清到底有多久沒嘗試過這樣心驚膽戰的滋味了,嫡母原本想將她送到梁府做縢媵,可惜嫡姐是個命薄的,還沒等嫡母的算盤打響,就先嚥了氣兒。那時候晚上睡覺都合不上眼,生怕嫡母一個不高興就將下面這些庶女全都不管不顧地嫁了,只圖能賣個好價錢。。。
“昨兒個去臣婦去拜訪了信中侯夫人,信中侯將回來,屋子裡頭都亂亂雜雜的。聽信中侯夫人說,信中侯在西北生死未卜的時候,她日日懸吊著心,整個人像被一根鋼索緊緊繃住一樣,如今信中侯一回來,她便覺著渾身痠疼,好像身上的那根弦鬆了一樣。。。外子也在西北,卻還沒回來,臣婦便想,或許您也是這樣的心境吧,便趕緊恭恭敬敬地遞上帖子來,既是問安,也是安自個兒的心。。。”
梁夫人笑得粲然,話到最後,原本像流水一樣娟動的眼眸,慢慢暗下來,語氣漸漸低落,聽起來話裡又有唏噓又有理解。
行昭低著頭,靜靜地空愣愣地看著袖子上鑲著的那一圈素紋斕邊,怪不得是她脫穎而出嫁到梁家呢——一個善於打破局面,腆著臉化被動為主動的人,在哪裡都能過得還不錯吧。
欣榮摸不透這幾個人都打著什麼啞謎,愣了愣,再看看黃花木小案上的一大串葡萄還剩下零星幾隻,心頭正頗為糾結。又聽梁夫人沒頭沒腦地來上這麼一句,心頭一動,一雙杏眼便往下首瞥,頓了頓手上的動作,微不可見地正襟危坐起來。
“梁夫人多慮了吧,信中侯與方都督那時是因為尋不到人,家裡頭這才急的。梁將軍可是規規矩矩地守在平西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