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的指尖甚至快要嵌入蘇塵兒的手臂裡去,目光也跟著暗下來,“你阻我殺了阮君炎,口口聲聲是為了我好,卻難道當真沒有一絲顧念與他的舊情?那些我未曾瞧見的敘舊又該何其溫馨?可笑我當初竟真的應你來了阮家堡。沒想到才第一日,便與你的舊情人打了招呼。想必塵兒的心裡早就對這些胸有成竹了罷?虧我天真地以為,這些時日的陪伴,於彼此都是難得溫存時光。現在想來,我也太高估了自己。其實就算換成了另一個人相處,對塵兒怕是也沒什麼區別罷?我猜不透的那些,塵兒也從來不置一詞。是啊,你慣於冷靜,性子使然,呵,倒是我任性而為,活該被這般對待了。”
每說一句,華以沫身上的戾氣便重一分。到的後來,那些話幾乎是一字一句從齒縫裡蹦出來。而她的眼底苦痛憎惡翻滾如巨浪,很快就染得表情微微有些猙獰模樣。
蘇塵兒並不插話辯解,只安靜聽著華以沫控訴的話語。等到她最後一個字落下,才緩緩啟唇,低聲道:“我明白了。”
華以沫聞言眉頭緊緊皺起來,一時沒有聽懂蘇塵兒的話。
蘇塵兒卻已經忽然上前了一步,兩人本就離得近的身子眨眼間便已貼在了一處。蘇塵兒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注視著華以沫,出口的輕聲言語雖是問句,卻沒有一絲猶疑:“華以沫,你可是不相信我待你不同?”
話語落地。餘音輕輕地飄在空中,未來得及散去。
華以沫望著眼前陡然放大的清晰眉眼,臉上神情一震。那些憤怒與冷漠,儘自僵在臉上,忘記了反應。
而只是這麼一頓間,唇上已落了輕柔觸覺。那雙一直望著自己的黧黑眼睛緩緩闔上,只餘下輕顫的睫毛拂過自己的眼瞼,帶起一陣微癢。
蘇塵兒的右手扯著華以沫的衣襟,藉以穩定搖晃的身子。眼梢有霞色悄無聲息地一點點攀上來。像是夕陽染了水蓮點點,晚風吹低一片蘆葦飛鴻。
鼻間清香繚繞。那呼吸淺淡,如同這個吻。
溫柔細緻,點點觸碰在華以沫的唇上,像是一個不堪驚擾的夢。
時間彷彿在此刻凝固。房間裡安靜得只能聽到彼此混雜在一處的呼吸與心跳。所有的爭執遙遠得像是時隔許久的場景。
並非深入的吻,然而唇瓣的貼合輾轉卻足以在兩個各自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華以沫胸口的疼痛被捂成柔軟的水,自四肢百骸裡流開去。整個人都像是要在這個溫柔的吻裡土崩瓦解。
半晌。
蘇塵兒往後退了半步,唇離了唇。她的身子因沒了依靠又忍不住晃了晃,腰上卻極快地被一隻手穩了住。
反應過來自己下意識動作的華以沫,眼底閃過一絲尷尬,發現被這麼一打岔,自己無論如何,也提不起了方才的質問怒意。心口的情緒,複雜裡帶著難以忽視的期待。她咬了咬牙,望向依舊一臉沉靜的蘇塵兒,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倒是蘇塵兒,望著褪去戾氣的華以沫,輕聲道:“這樣,你可懂了?”
“我……”華以沫的話頓了頓,自蘇塵兒的注視裡移開了目光,失了言語。
蘇塵兒見狀,垂下眸去,沉吟了片刻,又低低道:“我素來不愛說些親暱話語,只以為時日一久自見人心,卻也忘了你與我不同。”說著,蘇塵兒抬眼,正對上重新望過來的華以沫,語氣淡然卻兀自透著一份堅定,“華以沫,我很珍惜你給予我的那些。我並非你所言的那般無謂,你也並非你所言的那般不重要。我不說,不代表我不懂;我冷靜,也不代表我沒有情緒。你受傷的時候,我會擔心,你誤會的時候,我也會焦慮,只是我習慣了節制這些外露的情感,這是一時也無法改變的事實。”蘇塵兒說著,頓住了話頭,望著華以沫,抿了抿唇,眼梢霞色愈發重了一分,眼底透出一抹赧意,“你既如今問起,那麼我便也說與你聽。只是有些話,我許只說這一次。你我相識至今,已半年有餘,時日不可謂長,卻令人印象深刻。於我而言,你是一個特別的存在。你該相信,我愛你。雖不能知曉之後漫長的時光變更,此刻卻是我能確定的事。”
華以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神色一時有些發怔。
蘇塵兒的話語隨之低下去:“此次被有心人鑽了空子,尋了你我之間的罅隙,我雖沒料到,卻也有我的一份錯在。如今攤開了,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言罷,蘇塵兒垂下眸去。
房間裡一時陷入了安靜之中。
良久。
華以沫望著蘇塵兒洩露的眼角赧意,清冷眉目溫潤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