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趙氏還未開口,老祖宗先說話了:“紅箋,你入府也有八年了吧?我還記得,那年我去法雨寺禮佛。玄明山上的官道上。你一個女娃兒哭得可真傷心。”
提起當年事,紅箋的眼眶溼潤了,啞聲跪下道:“是。奴婢家鄉遭了災,奴婢的爹死了,奴婢的娘帶著奴婢進京想投靠親戚,哪知眼瞅著能進京了。奴婢的娘聽說親戚前些年就搬離了京城,一時沒了盼頭就倒下了。要不是老太太相救,奴婢怕也已經死了。”
老祖宗數聲嘆息,那時她也就是一個念頭,畢竟是上山禮佛的。見小丫頭哭得悽慘,又怎麼會不動了惻隱之心?
小女孩的娘是不行了,見遇上了富貴人家詢問她們狀況。便把女兒推到了車前,她說她活不成的。求車上貴人收下孩子,她不要什麼賣身銀子,只盼著能給孩子一口飯吃,不要讓她流浪街頭做個乞兒。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老祖宗信佛之人,自然答應了,一個女娃兒而已,家中總要添丫鬟的。
那時楚倫歆和柳氏兩個媳婦是陪著老祖宗上山的,還帶著幾個孩子,柳氏揣摩了老祖宗心思,見紅箋身量和常鬱曚差不多,便讓底下人拿了套常鬱曚的衣服過來替那孩子穿上,收拾乾淨之後再抱過來,孩子的模樣叫老祖宗眼前一亮。
之前臉上又黑又髒瞧不出來,擦乾淨之後,女孩額頭正中間的一顆硃砂痣顯露了出來。
老祖宗本就是念著菩薩做一做善事,哪知道撿到的會是這麼一個有童女模樣的孩子,驚喜不已,取名叫紅箋。
等問過了歲數,老祖宗也忍不住唏噓,明明比常鬱曚長了三歲,身量卻還差不多,可見真是苦人家。
紅箋自此之後就跟了老祖宗,由段嬤嬤仔細調。教,從個小丫鬟成了二等丫鬟,只等著屋裡的大丫鬟放出去之後就頂缺的,要不是常鬱映太不像話,老祖宗才不捨得讓紅箋過去替她收拾一番。
紅箋跪在地上眼淚簌簌,楚維琳心裡也不甚舒服,老祖宗好端端提起前事,不過是想以此大恩讓紅箋說不出一個不字而已。
雖然以紅箋這樣賣斷了一生的丫鬟是根本不可能反抗得了的,但好歹求個穩妥,萬一紅箋是個剛烈的,當場撞了柱子亦或是對常恆翰做了什麼,老祖宗哪裡再去找一個同樣八字的姑娘出來。
“紅箋,你年紀也不小了,今夜就開了臉,跟著恆瀚吧。”老祖宗長嘆一聲。
紅箋身子如被雷劈了一般,許久才抬起淚眼婆娑的臉,看看老祖宗,又看看大趙氏,半張著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大趙氏此時已經收拾好了心情,比起從外面抬一個進來,紅箋這樣丫鬟出身的更好拿捏,她沒有親戚父母,又是知根知底的,只要大趙氏別規矩立過了頭,老祖宗也不會幫紅箋出頭。
總歸是添人,紅箋這樣的也是個好人選,這麼一想,大趙氏也覺得輕鬆不少,她笑著道:“紅箋,這麼個好日子可別哭腫了眼睛。”
紅箋又俯下了身子,楚維琳眼尖,瞧見她的緊緊咬住了下唇,最後才緩緩吐出了一個“是”字。
人尋到了,三天之期也到了,今日便要開臉,大趙氏也不小氣,置辦了幾桌宴席,讓紅箋請了她相熟的丫鬟婆子吃個喜酒,又讓人準備了新房,親自送了常恆翰過去。
本來這事也就完了,偏偏老祖宗突然又讓段嬤嬤來傳話,說紅箋跟了她這麼多年,又是這麼個情況下抬舉的,她不想虧待她,給個貴妾名分。
大趙氏一口血憋在嗓子眼,臉色灰白到了極點,尤其是一眼瞧見西廂紅燭,恨不能撲過去全部燒了拉倒!
貴妾,只比妾多了這麼一個字,卻是全然不同的,老祖宗這是防著她背地裡折騰紅箋,想以此警告她莫要輕舉妄動。
而霽錦苑裡,水茯去吃了酒回來,神色鬱郁,見楚維琳盯著她,她只好道:“奴婢覺得,給大老爺當妾,紅箋只怕……”
後頭的話,水茯不敢說,楚維琳卻聽懂了,大趙氏手上,哪個妾室能討到便宜?況且常恆翰身邊本來女人就不少,紅箋一個年輕的,這一下子就要當了出頭鳥,便是大趙氏不出手,其他人也不是好相與的。
娉依曉得水茯和紅箋關係不錯,怕她感傷以至於說出什麼大不敬地話來,趕忙拽了拽她的袖子。
水茯會意,便不說了。
楚維琳支著腮幫子翻書,她也沒看進去多少。
空明師太說過的話還在她腦海中翻滾,楚維琳總覺得不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可紅箋和空明師太,她還真聯絡不到一塊去。
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