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見到君王一面,這雙雙對對的鴛鴦看來就更像是一種諷刺了。
柳長寧於女紅並不擅長,上一世活了二十四年也沒能給心上的男子繡上一個香囊。她嘆一口氣,橫豎這雙手握慣了刀,成不了溫柔賢惠的小娘子了。
萬妮兒到底是小孩心性,坐了沒多久,就如坐針氈似的。“這鴛鴦有什麼好繡的,又不精神、又不威風,哪及得上我們草原上的大雕。”
柳長寧微微一笑:“女子繡鴛鴦便是希望自己和心上人能像這鴛鴦一樣,千年長交頸;歡愛不相忘”。
萬妮兒撅著嘴,滿心的不認同:“世上的男子都是朝秦暮楚的,從來也沒聽過誰能像鴛鴦一樣,一輩子就認準一個人。”
柳長寧含笑點著她的額頭,“丫頭,你才多大,見過幾個男子?”
萬妮兒本來想要反駁她,柳長寧也不過才比自己大上幾個月,怎麼用一副大人的口氣同自己說話呢?可是等到她對上柳長寧的眼睛,卻見她水杏似的眼裡包含著許多情緒,有她讀得出的,也有些卻是複雜難解。
柳長寧看她期期艾艾的樣子便問道:“發什麼呆呀,仔細姑姑罰你。”
萬妮兒這才回過神來:“長寧姐姐長得好看,當娘娘都不過分呢。”
柳長寧心底一驚,當年就是這張嘴要了萬妮兒的半條命。她按在萬妮兒手上的手指不由得加重了力道:“妮兒,在宮裡可不許再亂說話了。”
女紅課後是詩書課、詩書課後又是音律課,眼見著夕陽西下,秦姑姑才下了放課的指令。萬妮兒早已經體力不支,一邊捶著跪酸了的腿,一邊抱怨不迭。而柳長寧心裡卻是歡喜的,她曉得過完這些天,哪怕要安安靜靜上一堂課的機會也不會再有了。
許懿娘也算言出有信,夜裡便找了一個醫女來給柳長寧看病。柳長寧看她的樣子,也不過是十四五歲,身材纖瘦、楚楚可憐。她替柳長寧把了一會脈,神情卻是越來越迷惑。
“我醫術淺薄,姑娘的脈相異於常人,竟不知……”
柳長寧寬言安慰她:“真是醫術淺薄,何以進得醫局,當得女秀才,姐姐但說無妨。”
醫女沉吟許久,才說道:“姑娘體弱,又兼憂思過甚,我開幾味調理的藥,姑娘按時服了,當無大礙。”
許懿娘聽了,便向身邊侍立的宮女道:“紅兒,你與醫女去取藥吧。”
醫女待要離開,終於還是在柳長寧的耳邊輕輕說道:“姑娘,你這脈象,竟是死脈。”
柳長寧身形微動,卻是不言。她從袖中拿出一小塊碎銀:“多謝姐姐救治,他日若有難事,還望姐姐相助。”
醫女望了她一眼,也不推辭,接過碎銀便同被稱作紅兒的宮女一同出了門。
許懿娘見柳長寧怔怔地出神,又緩言說道:“先睡吧,這病過兩天也就好了。”
是晚,守夜人敲過了更,初級宮女居住的長坊便再沒一絲燈光、一點聲響。柳長寧聽著宮女們微微的呼吸聲,腦海中卻是一陣紛亂。
看來,她是回到了十五歲。萬妮兒、許懿娘、秦姑姑,紅兒,這些人是沒錯的,雖不重要,卻是脈絡清晰。但是此時的自己,卻是從沒得過病,而那個醫女也從未在自己的生命裡出現過。那麼,是有什麼東西不同了吧?
想到醫女離去前的一句“死脈”,柳長寧卻是背生涼意。她是看出些什麼了吧,那麼,一定得想個辦法讓她閉嘴才好。
柳長寧翻來覆去,不知何時卻睡著了。她做了無數個夢,皇帝的一道聖旨,鎮國公府慘遭滅門。家中的成年男子一律斬首,未成年的發配邊疆。至於家中女眷則被沒為官妓。她看到破碎的屋瓦、一地的殘骸,洶湧的火光從藏書閣中升起,焦灼的空氣之中充斥著淒厲的慘叫。還有祖母、母親、嬸嬸、姐姐,最後只剩下牢房裡一具具毫無生命的屍體。她看到那搖搖曳曳的白色身影彷如鬼魅,臉色如紙、口中含血,可卻是笑著的……她還看到了李正煜,金色的袍身掩在陰影之中,手中的三尺長劍卻對準了她的臉:“賤婦,你害了我的兒子,我要你替他陪葬……”
柳長寧從夢中驚醒,身上早已被汗水濡溼。她看到微偏的月光透過窗格投射在地面之上,心中便結起了霜色。她將手掌扶在額頭之上,心道,這一次,絕不能為了無關旁人放棄了為柳家沉冤昭雪的機會。
☆、第三章 棋逢對手
時間如水而過,柳長寧計算著還有半個月便是自己與李正熾見面的日子,趁這個間隙,她便想著先去會一會那個醫女。
下了早課,柳長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