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他動作一滯,顯然他已經陷入了重重包圍,無怪乎為首的女子才會露出如此篤定的神情。突厥的武士有著過人的膽識體魄和衝鋒陷陣的實力。於世故人情卻是一竅不通。海因斯既然說不了漢語便翻身倚在屋角,一臉警惕地瞧著眾人。
柳長寧無法與他溝通,便氣定神閒地坐在了桌几之前。她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一面對身旁商販打扮的男子說道:“請告訴這位武士,我並無惡意,只是想來勸他幾句。”
那商販將柳長寧的意思用突厥語說了出來,卻不料引來海因斯激烈的反應。他露出呲目欲裂的神情,強壯的手臂平伸著,手指所對之處便是柳長寧。雖然無法聽懂他的語言,眾人卻都被他的氣勢所撼。
那商販恭恭敬敬地回到:“他問你們將阿伊如何了。”
柳長寧微微一愣,旋即滿面堆笑。她本就生得美麗,如今粲然一笑,更是叫人不敢直視。她的聲音低沉委婉,哪怕是滿腔怒火的人,也會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只聽她說道:“公主自然是好好地呆在宮中,只是她此行使命特殊,無法與你相見。如今我要同你說的正是公主的處境。”
海因斯聽完商販的翻譯,臉上的神情終於緩和下來。他看了看柳長寧,又望了望她身後的數名暗衛,直接用漢語說道:“你,一個人,他們,走。”他的眼神在商販身上逡巡許久,終於道:“他,留下,不說。”
柳長寧在腹中將他的話暗暗理順,便讓所有的暗衛都離開了房間。她慢悠悠地煮了茶,又給海因斯分了茶湯,方才道:“遠來是客,常常後商的茶吧。”她見海因斯用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飲盡了,不由得微微一笑:“先生真是能忍,這樣燙的水,倒一口喝了。”她的慢慢攪著紅泥爐中的茶湯,一面說道:“先生為了公主千里迢迢趕到後商,這份情誼,當真令人欽佩不已。只是你可知公主為何來後商,這其中有著怎樣的隱情?你這一來,若是牽一髮而動全身,又會引出怎樣的變故?”
海因斯的神情隨著商販的話不斷變著,從凌厲戒備到平和甚至哀慼,每一個細節都真實地落入了柳長寧的眼中。他嘆了一口氣,彷彿下了極大的決心:“你若知道便直說吧。”
柳長寧一臉專注地斟著茶,並不立即開口。屋內沒有人說話,只聽得到茶水翻滾的聲響和炭盆裡“噼噼啵啵”細微的爆裂聲,更襯得一室寂靜。她雙手將茶奉與海因斯,這才緩緩開啟了話匣子:“阿魯汗王位初定,為了王室與族人,與後商和親是唯一的出路。阿魯汗膝下五位公主,適齡的也只有阿伊公主一個。這便是為何她要千里迢迢來後商。她本也可能反抗,一走了之,或許阿魯汗可以在她的堂姐妹裡找一位代替。可是阿魯汗知道了你們倆的私情,便用你的性命和前途來要挾她。本來做父親的自然也希望兒女幸福。可是身為一族之主,他又不能因為一時心軟壞了全域性大事。阿伊公主既然來了後商,定然是抱著永不回頭的決心。你非但不體諒她的犧牲,還一路追了來,這不是愛她,反倒是在害她了。”她微微嘆了口氣:“許多時候,放手才是最好的結局。”
那商販喉結處明顯的起伏,顯然是緊張所致。他一會瞧著柳長寧,一會有轉過頭去瞧海因斯,彷彿是不確定這番話的殺傷力會不會讓海因斯難以承 受':。。'。
柳長寧仍是目不轉心地瞧著茶湯,彷彿對面的男子並不是談判的對手,而是多年的至交好友。她見海因斯因為疑惑,連濃眉都鎖了起來,便開口寬慰那商販:“說吧,若真有事,他要發作的物件也是我,不會對你怎樣的。”
那商販兩邊都不敢得罪,只好一五一十地將柳長寧的話翻了出來。
海因斯卻並沒像想象中那般震怒,反倒像是走投無路的猛獸,露出落寞的神情:“阿伊來後商和親,卻連一個字也未留給我。我也不是有勇無謀之人,我又如何不知道她既然來了就絕沒有跟我回去的道理。”他的手用力地撐在桌几之上,骨節處一片青白:“可我就是不甘,這顆心痛的覺也睡不著,飯也吃不下。活著和死了沒什麼兩樣。哪怕她就是親口對我說一句‘我們再也沒有可能了’或者‘我再也不愛你了’,我……我也算給了自己一個交代。”
柳長寧不屑地輕哼,聲音不大,卻讓屋內的倆人神情大變。她冷冷地逼視著海因斯,眼中的火焰幾乎讓他想要繳械投降:“若是她說一句‘我不愛你了’,難道你便會信了這話,從此再不苦苦糾纏?如果她說了‘我們再沒可能’,你是不是便能吃得下睡得著?這一切聽著情深似水,實則不過是你的藉口。你放不下自己的私心,不願眼睜睜地瞧著阿伊公主離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