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旋兒低頭看了,紙上少有的漂亮行書,寫著這樣的詩句。
入夜苦倦極,
濁酒家萬里。
寒窗懸明鏡,
家書無從寄。
林旋兒輕笑著將他詩箋放回桌上,點頭道:“大爺既是想家了,等過兩日大好了,就回去一趟不妨的!”
陸榮澤聽了,苦笑道:“玄弟說的是,只是重任在肩,我卸不去,推不掉,偶爾能夠回去看一看,已經是抽出來的空隙了!”
林旋兒只當他說的是自己朝廷中的事情,點頭道:“那倒是,從來都是忠孝兩難全,既入朝為官,想必貴尊慈也定然明白,此刻有兒不如無。”
陸榮澤聽了,便忙解釋道:“我母親早在我六歲那年就過世了,是老太太一直將我和二弟當做親生骨肉一般,送我們唸書,教我們做人,在我們心中,她就和我們的親生母親是一樣的。想起我們四個小時候一塊兒玩的時候,真覺得太好了,可是如今,我和三弟在外頭這樣咫尺天涯,不能常常回去相聚一回,便是二弟也疏遠了許多,倒是看著芊芊和三弟好,心裡也寬慰些。”說罷,嘆了一聲才又笑道:“是我牢騷滿腹了!讓玄弟見笑了。”
林旋兒見他詩中有“苦倦極”三個字,便料想他對如今這樣的生活厭倦,又聽他談起過去無限懷念,便道:“我也有一律,寫出來請大爺指教!”
“你也喜歡寫詩麼?”陸榮澤來了興致,忙將自己的詩箋挪開,又從椅子上站起來道:“坐下寫吧!”
林旋兒看了看他,便提筆在紙上寫了一律,才剛寫罷,他便迫不及待地拿過去朗聲唸了起來:
凱風寒泉淚難幹,
莫言磨礪只不堪。
長風破浪掛雲帆,
哪怕人生行路難?
一律念罷,心下已然明白,這是林旋兒在勸解、鼓勵自己,一時間又是感激又是喜悅,只將那詩箋津津攥在手中,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起身道:“你是病人,心情愉快才好,若是這樣多愁善感,便是我能夠煉出仙丹來,也治不好你的病!”
他忙點頭笑道:“枉我自詡為瀟灑狂放之人,今日看來,竟然不及玄弟一半,真真可笑了!”
林旋兒和他又說了幾句閒話,看著他躺會床上,自己才關上門出來,他硬是叫醒了雲巖送她回房。
回房路上,雲巖一直在打瞌睡,話也不及說,路也不及看,只險些摔倒廊下去了,這個送自己回去的人,反倒讓她擔心了一回,又悄悄跟在他後頭,見了他安全回到陸榮澤房中,自己這又才放心折回屋子裡去躺下,想是一來鼓勵也做自勵,二來也因為復仇有望,心情竟大好起來,倒頭便睡著了。
“先生!先生!”
林旋兒緩緩睜開眼睛,依舊睏倦難當,只見雲巖笑嘻嘻地站在前頭,拍著手道:“先生!煩你起來悄悄我們大爺去吧!早起到現在都已經喝了五六回清粥了,這會子還喊餓呢!只抱怨越吃越餓!”
林旋兒揉揉眼睛,坐起來一看,竟然已是午後了!她竟差點兒就睡了一整天,忙坐起來,口中答道:“為何只給他清粥吃?”
雲巖嘆了一聲,才又道:“我們大爺已經沒有大礙了,只是牙疼又犯了!正捂著嘴巴忍痛呢!便是喝粥也都疼得哼哼唧唧,你又說他出著豆疹,不讓他吃魚蝦蟹豆子之類腥的東西,他牙疼又不吃了別的,可不就只有喝清粥了麼?”
忙就著盆裡的水洗了一把臉,便往外頭走,一面顰眉問:“都痛得要忍耐了,為何不早過來叫醒我?”
“他早上自己過來了一趟,見你睡著就走了,後頭我過來想叫醒你,他只囑咐我,讓你睡醒再說!這不誰都不敢叫醒你,這會子是我看他實在痛得厲害了,沒有辦法,才過來叫醒你的!”雲巖一溜小跑走在前頭。
推門進去,果然看到陸榮澤坐在裡頭捧著腮幫子,見了林旋兒進來,忙放下來笑道:“你醒了?”
林旋兒見他痛得厲害,便問:“這裡有酒沒有?”
雲巖從他的書桌地下拖出一大罐來,回道:“大爺什麼都可以沒有,就是不能沒有酒!”
她便笑道:“到外頭把茶吊子拿了來,倒酒在裡頭,灑一把鹽,用火燒開再拿進來給他漱口便是了。”
說罷便將他的手執起來,在合谷穴上輕輕按摩了幾下,外頭雲巖果按照林旋兒說的方子弄了來,牙疼果然止住了。
陸榮澤見林旋兒“拉”著自己的手,一時間竟然手足無措,漲紅了一張臉,只將頭轉向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