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曦進了東屋,瞧見譚氏正坐在西窗下納鞋底,聽見有腳步聲進來,譚氏撩起眼皮子甩了一眼,瞧見是錦曦,譚氏像沒瞧見似的,又垂下眼專心拉線,口裡卻道:“你家今個一屋子貴客,一大早就聽說你爹去鎮上又是賣魚又是割肉的,怎不在你嘎婆他們跟前獻殷勤,跑我這來作甚呢?”
錦曦也不進去,就靠著門框淡笑著看著譚氏,道:“快開飯了,我爹讓我過來接奶過去坐會吃頓便飯呢!”
譚氏手裡動作頓住,扭頭看著錦曦,道:“怎,合著你娘沒請我過去那意思?”
錦曦勾了勾唇,譚氏還在鑽話裡的牛角尖呢,好,那就氣氣你。
錦曦笑了笑,道:“我爹的意思還不就是我孃的意思,我爹說了,男主外,女主內,往後我家這些請客吃飯和送禮的事,都我娘說了算的。”
譚氏一聽這話,臉色瞬間就變了,瞪著錦曦,怒道:“伶牙俐齒的混丫頭片子,再出息也還是個混丫頭片子!”
“我爹孃說可稀罕丫頭片子了。”錦曦不以為然,催促道:“奶你趕緊收拾下過去我家吃飯吧,飯菜都端上桌了,就等你一人呢!”
“不去!”譚氏垮著臉,道:“回去跟你爹孃那說去,我不差你家那一頓飯!”
“嗯,強扭的瓜不甜,那我就隨奶了。”錦曦說完,轉身就做出要走的樣子。心裡在數:一、二、三……
“站住!”身後,果真即時響起譚氏的低喝。
“我兒子的家業,憑啥讓那些山溝溝裡出來的孫家人胡吃海喝?作死的,你娘狼心狗肺不讓我去,還派你這混丫頭片子過來氣我,我偏不中招,我還偏就要去!”譚氏說完,把手裡還沒納完的鞋底往邊上的笸籮裡一扔,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蹬蹬的朝床後面的衣櫃子那去,拉開衣櫃子門彎腰挑揀衣裳,一邊沒好氣的吩咐門邊的錦曦:“你先外去等著。我換身衣裳就來!”
錦曦看了眼譚氏那氣呼呼的背影,唇角微勾,對付譚氏這種彆扭性子的人,一般的好言好語的相請,還真是請不來,瞧瞧,這麼一激,事半功倍啊!
錦曦步伐輕快的去了前屋,自打梁俞駒被驅逐出老梁家,梁禮輝去了縣城周家入贅。洪氏被休回孃家,梁錦蘭去了清明庵靜心思過,老梁家陡然間冷清了許多。
路過原來洪氏那屋門口。恰好看見門開了,金氏正在洪氏那屋子裡,一手抱著洪氏的閨女,一手拿著湯匙,正笨拙的往那小女嬰嘴裡喂藥。濃郁撲鼻的苦味,正是從這屋子裡飄出來的。
錦曦沒急著去後院,而是跨步進了屋子,屋子裡就剩下老梁家原先準備的那張大床和一副桌椅,其他的衣箱衣櫃梳妝檯洗臉架那些傢俱什,都被洪氏帶回了孃家。
錦曦留意到這孩子的小臉。還是皺巴巴的,沒有半點滿月孩子的憨態,不止這樣。孩子的眼睛下方有兩片青黑色的陰影,小臉上也泛出菜色,嘴角邊起了一圈小小的火泡,看起來一點都不靈氣,焉巴巴的。
“大娘。小侄女這是怎麼了?”錦曦詫異問,她瞧見金氏又舀了藥汁要往孩子嘴巴里喂。
湯匙是大人用的那種。黃黑色的藥汁舀的滿滿的,孩子的嘴小小的,藥汁大部分都從嘴角溢位來了,順著喉嚨滾進孩子的衣裳裡,沒兩下就溼了一大片。而餘下的那一點點,被孩子吞進肚子裡,孩子小,還不太嘗的出味道來,喝完還用舌頭去添嘴角,怕是又苦又辣,還沒添兩下孩子就劇烈的咳嗽起來。
金氏抬眼見是錦曦,笑了下,道:“小丫丫病了,發燙,還咳嗽,娘請了大夫來瞧過,剛熬好的藥,我來喂!”
錦曦點點頭,那孩子說來也是奇怪,許是剛才被苦辣到了,這會子瞧見金氏又把勺子遞了過來,便張開嘴哭了起來,哭聲有氣沒力的,像是小貓在叫,聽著就能讓人感覺到她的虛弱和不適。
“小丫丫幾時病的呀?她娘曉得不?”錦曦問。
“洗九朝那日著的涼,後來就一直不好!”金氏道,又是一勺,小丫丫胸前的衣裳更溼了。
錦曦皺了皺眉,想在屋子裡找一塊乾淨的軟布給小丫丫墊到喉嚨下面,目光觸及的地方,不是堆著還沒去洗的尿片,就是一些小丫丫換下的髒衣裳。
錦曦輕嘆一聲,掏出自己的手帕,給小丫丫圍在喉嚨下面,在旁邊豎著雙手扮猴子臉逗小丫丫,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金氏趁此機會,又餵了幾勺藥汁,最後實在喂不下去,金氏只得收了藥碗,抱著小丫丫在腿上輕輕抖著,道:“大人造孽,小丫丫遭罪!”
“小丫丫她娘走後,小丫丫都是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