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敘“碰到”了火鳥。
巨大的火鳥對此並非毫無察覺,但它察覺了又能如何?火鳥能把各種強橫的攻擊本能一樣使用,它飛得比安敘快,動作比安敘靈活,扇一扇翅膀就能撲出火焰旋風,不用摸索就可以發出殺傷力巨大的嘶鳴,它與安敘的差別就像天生會造蜂巢的蜜蜂和需要進修好多年的建築師。只是有時本能也意味著,它沒有學習的過程,沒有學習的經驗,也沒有辦法解析自己在做的事。
一如發現卻無法對付安敘的“消失”,發現了異狀的火鳥,現在也不能阻止安敘“碰觸”它。
安敘的精神觸鬚菌絲般滲透了火鳥的精神體,它在行進中不斷調整自身,變得與火鳥的本質越來越相似。許多“菌絲”被驅逐剿滅,更多卻在吸取了教訓後前仆後繼地加倍滲入。它不能攻擊,不能防護,狀似完全無害。火鳥的精神力卻在這入侵下狂躁起來,它曾在這種入侵裡吃過教訓。
——足以致死的熱浪距離安敘還有半節手指。
火鳥在這種入侵裡受過傷,上一次這麼做的當然不是安敘。它驚弓之鳥般的掙扎讓安敘確認了一件事情:他們其實算得上老朋友,汶伽羅防線上的火焰巨鳥,提比斯邊境與諾亞對峙的冰雪巨鳥,歸根到底就是這一隻。
我真笨,她想,異能可以彼此轉化,候鳥季節性遷徙啊。
末日的夢中長著翅膀的主人翁被擊中了左翅,它在後來變得巨大。
南方提比斯防線的獸潮在冬季,北方汶伽羅防線的獸潮在夏季。
諾亞傷了這隻鳥,安敘“看到”了那一幕,她的出現讓巨鳥藉機逃跑。
以上資訊,足以讓安敘連猜帶蒙地照到某些未解之謎的答案。
異能和異獸來自隕石,巨鳥因為被隕石碎片砸中左翅又僥倖未死,因禍得福成為了現在的樣子,卻依然保留著冬天向南遷徙、夏天向北遷徙的候鳥習性。它的遷徙煽動著獸潮,催生異獸,照這樣看來十年一次的大獸潮是不是也與它有關?動物準神感覺比人類神眷者強大,至少“輻射性”上強大,其中的區別又在哪裡?
壽命,首先想到的是這個,這隻鳥見識過幾百年前“神將祂的權杖擲於地上”的流星雨,烏爾班一世卻早已病逝,神眷者諾亞與神眷者安敘更是最近幾十年裡才現世。接著安敘想到了“媒介”,火鳥成為所謂準時的契機是隕石,諾亞和她升格的方式卻是……覲見神靈?她完全想不起來自己在蘇利文莊園第一次睜開眼睛前安娜。蘇利文的記憶,只記得當時有人叫她:使用禁藥的家族恥辱。
不知名的禁藥,唯二被神靈選中的人,聖水,魔鬼之血,安敘血肉的效果。
諾亞說他受過重傷,後來多虧他的教皇爹開後門帶他“覲見神靈”。
他們該不會把停靈在阿鈴古大教堂下面的第一代教皇屍體給吃了吧?安敘想到這裡一陣惡寒,好在此時,她要做的事情已經只差臨門一腳。
——熱浪距離安敘的面板還有幾毫米。
她的精神觸鬚完全滲入了火鳥的精神體當中,同時那些觸鬚也完全與火鳥同調。安敘在完成的那瞬間產生了一種很不舒服的暈眩,就像整個人被劈成了兩半,硬生生多出一套感官。她看火鳥所看,聽火鳥所聽,對周圍的感知疊加在一起不分彼此。她看到火鳥周邊日冕似的奪目光彩,同時透過火鳥的眼睛看見螞蟻似的她自己即將被火焰包裹的模樣。巨鳥矇昧而強烈的情緒湧了進來,那種靈魂中硬生生塞進一個別人的感覺讓安敘渾身發冷,幾乎要吐出來。
——安敘的頭髮被接近的熱浪烤得乾枯扭曲。
然而反應更加強烈的是火鳥。
火鳥本身的情緒只有暴躁與渴望,它的思維相當簡單,長壽並沒有讓它像傳說故事裡成精的動物一樣生出高等智慧,從它現在還保留著遷徙的候鳥習性就可以看出來了。當他們的精神彼此聯通,安敘屬於人類的複雜思維一股腦兒傳了過去。彷彿在伺服器超流暢、網路超好、電腦硬體超棒的地方下載資料,不對,應該說在這種地方強制傳送病毒,一大堆東西叮的一聲衝進火鳥簡單的大腦裡,把它整個搞癱瘓了。
——熱浪貼上了安敘的面板,讓她姣好的外貌像高溫下的塑膠或者蠟,出現了慘不忍睹的變化。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諾亞當初用了幾年時間追蹤這隻巨鳥,一點點將精神力滲透到對方精神體中,這才能毫髮無傷地讓火鳥狼狽負傷。安敘沒有這個時間,她能用的方式依然充滿了孤注一擲的冒險,不成功就成仁。
她放開了全部防禦,不牴觸也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