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敘掙扎著,不知要不要睜眼。她想一臉天真地突然說“你幹嘛親我咧?”,把正在東張西望做賊心虛的騎士嚇到地上去;可她又捨不得這種“我知道你以為我不知道”的特殊時刻,就像透過一個窺鏡,偷偷摸摸窺視克里斯的心。
接著,克里斯突然俯下了身。
安敘沒想過不小心擦過她嘴唇就緊張成這樣的克里斯會再次親下來,目標還正對著嘴。她沒想過他敢,更沒想過他想。他小心翼翼地湊過來,不是平時那種躡手躡腳走過雷區的謹慎,而是屏著呼吸怕驚走一隻蝴蝶的小心。他一點點低下頭來,舔一舔嘴唇,閉上眼睛。
那種中學生式的純情忽地感染了安敘,讓她久違的少女心好似梅雨天的菌菇,呼啦啦冒出一大片。這片軟乎乎毛茸茸的少女心擠在一起,在雨滴敲打下此起彼伏地低下頭,捂著臉發出嚶嚶嚶的嬌羞聲音。安敘充滿了糟糕念頭的心靈好似冷不丁用了一包去汙粉,再被一盆水當頭一潑,嘩啦一聲,只剩粉紅色的空白。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只能盯著克里斯越來越近的臉。騎士的閉緊了眼睛,眼皮一直微微發顫,帶著睫毛一個勁兒發抖,像一對撲著翅膀的蝴蝶。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轟隆隆直響,也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等待著睡美人的待遇。
這時候迦勒跑了進來。
被驚嚇的克里斯真的差點嚇到地上去,他的臉燙得要冒煙,再多熱幾分就要自燃了。剛才的旖旎氣氛一分不剩,只留下吃了一驚的迦勒,驚慌失措的克里斯,還有懊惱憤怒得快要捶胸頓足的安敘。
安敘覺得自己沒有跳起來揍迦勒一頓真是有修養得突破天際。
“什麼事?”她沒好氣地問。
“王后陛下懷孕了。”迦勒開門見山地說,“國王陛下要將這個孩子定為王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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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為出生的血脈立為王儲的王命還未昭告天下,但理查二世的近臣明白,國王已經鐵了心。
國王到了這個年紀,自然不會一個後代都沒有。私生子暫且不論,上一任王后與理查二世關係極其惡劣,但仍為國王生下了一子一女。長女發育成omega讓國王夫婦岌岌可危的關係到了崩潰邊緣,幾年后王後終於被折磨瘋了,次子分化成了beta,理查二世對這個兒子非常冷淡。二王子幾乎是個王室的透明人,在國王娶新妻的婚禮前夕在遊學中失蹤,國王意思意思地找了找,沒找到就宣佈了他的病故,這訊息在婚禮面前沒激起半點水花。
理查二世在去年秋天迎娶了斯圖爾特家的么女,王后在今年懷孕,冬天前就能生下那個萬眾矚目的王儲。直接宣佈一個沒出生的嬰兒為王儲實在太過兒戲,哪怕知道國王多半不會鬆口,宰相羅蘭還是再三面聖勸說。
“時機不對,陛下!”他苦勸道,“前王后的家族一直對您頗有微詞,那些擁有您流散在外的血脈的貴族們也指望王儲出現得越晚越好,您直接將未出生的嬰兒立為王儲,難道不擔心幼小的獅子在年幼之際遭遇鬣狗的毒手?”
“我在今年出生的孩子負有天命,命中註定能坐上王位。區區蚊蟲,不足為慮。”理查二世滿不在乎地說,“他們的榮光全部來自於朕,朕想要收回隨時可以收回。”
“包括辛西婭夫人嗎?”羅蘭有些不客氣地說。
辛西婭夫人是近幾年最得國王寵愛的情婦,她的哥哥威廉子爵是皇家衛隊的近衛隊長。據羅蘭所知,那可不是一個好打發的omega。
“辛西婭?她只是個可愛的小東西。”國王不知想到了什麼,露出了回味的表情,“她的確有點兒有意思的小聰明,但用珠寶和香水就能打發,我幹什麼要懲治這樣一隻撓不破皮毛的小貓呢?”
“恕我直言,這隻‘無害的小貓’殺死了您馴養的另一隻。”
“一隻善妒的omega。”理查二世竟笑了起來,“欣賞這些可愛的小東西用拙劣的手段為你廝殺,還認為你對此一無所知,這正是情人的可愛之處啊!”
“恕我不能欣賞。”宰相繃著臉說。
“繼承人的母親要端莊賢良,而情人就要有點小性子,威爾斯利卿真是缺乏生活情趣。”理查二世掃興地揮了揮手,“今日便到此為止吧,我累了。”
羅蘭公爵只好行禮告退,在心中嘆了口氣。
宰相在走廊上撞見了華服的貴婦,他向紅髮的王后行禮,王后對他點頭回禮。名為伊芙的王后不猖狂也不怯懦,不是國王喜歡的型別,也不招國王討厭,就這麼普普通通地過著。照羅蘭看來,這個不顯山露水的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