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結,她永遠不能擁有新的生活,她將永遠活在那個改變一切的深夜。
所以,她來到了這裡,見她的雨璇。她有很多話想說,不管她是否能聽到,她都想親口跟她道歉。
然後,等待她的審判。
孫廷雅苦笑一聲,像在嘲笑自己。來之前想得那麼簡單,真的到了才陡然驚覺,自己連雨璇的墓在哪裡都不知道。她不願給陳少峰打電話,只能漫無目的在小城遊蕩,也不知在期盼著什麼。
。
她蹲下了身子,所以沒看到身後半米處,沈灃戴著墨鏡,面無表情地經過。
他是昨天下午到的大理。這地方對他來說不算陌生,大概五六年前他曾陪當時的女友來過,沒想到時隔多年故地重遊,居然是為了尋人。
周安琪說她只知道孫廷雅來了大理,不清楚具體住在哪裡。孫廷雅的手機打不通,他覺得周安琪肯定有辦法聯絡她,但既然她不願意,他也沒有勉強。
就像她在那個影片裡說的,如果他能看到,證明他們是有緣分的。他也存了同樣的心思。之前在西藏、在北京,他們都能不期而遇,也許在大理,他也能找到她。
可是……
沈灃透過墨鏡望著前方道路,溢位絲苦笑。
再小的城也是座城,身處其中才發現自己的渺小,茫茫人海、熙熙攘攘,要在裡面找一個人談何容易?
也許,直到她離開,他都不能見她一面……
一陣風從後面吹來,有什麼東西飄到肩頭。他下意識轉身,發現腳邊安靜躺著一張紙,像是畫了什麼東西。
他本可以不理睬,卻被一股奇異的力量驅使,俯身撿了起來。翻過一看,雪白的紙張上,是女人沉靜美麗的側顏。她長髮披散,望著窗外沉默不語,彷彿在思念遠方的故人。
這張臉,實在是太過熟悉。
沈灃表情立變,猛地摘下墨鏡,朝四處張望。腳步也不受控制往回走,因為急切,甚至有幾分凌亂。他的目光在每個角落搜尋,精巧有趣的石子路,女孩子們嘻嘻哈哈在上面拍照;拐角處有中年女人在賣傘,撐開能看到上面雅緻的花紋;小溪潺潺流過,聲音叮咚清脆,每一下都打在他心上。
沒有。
沒有他要找的。
他氣喘吁吁地停下,額角連汗都出來了,目光望著前方小溪,水風車灑下清涼水霧,長長舒出口氣。
忽然又起了陣風,他手上力氣一鬆,畫紙被帶走,飄飄搖搖,在藍天下像是白色的蝴蝶。
。
孫廷雅走到小溪的水風車旁,才發現楊傑給她畫的素描不見了,大概是剛才蹲下時隨手放到一邊,然後就被風吹走了。她有些懊惱,那幅畫她還挺喜歡的,沒想到這麼快就弄沒了。
她下意識摸摸肚子,喃喃說:“都怪你,害得媽媽丟東西了……”
說完後她微微一愣。
之前雖然知道,但對她來說,孩子還是個有些模糊的存在。她從沒有跟他說過話,更沒有自稱過“媽媽”。
咀嚼著這兩個字,心中有股暖流淌過,似乎空氣也因為它染上了溫度。她微微一笑,低頭說:“你在抗議嗎?因為我帶你跑得這麼遠,所以不高興了?可是親愛的,媽媽有些事情,必須要做……”
沒有回應。
她沉默片刻,笑容淡了一點,神情悵惘,“還是說,你想見你爸爸?媽媽也有點想他,不知道他在做什麼,是不是還在生氣……”
她的聲音低下去。
如果不是這次分別,她也許不會知道,原來自己會這麼思念沈灃。昨夜是綿綿細雨,她安靜沉睡,夢裡都是他們曾做過的事情,醒來才發現自己是笑著的。
醒來才發現,自己那麼想念。
腦中閃過那幅沒有完成的畫,她在心底輕輕嘆息。只可惜,無論她想不想念,他都決定放棄她了。
一陣風揚起長髮,她別過頭,黑髮拂上面頰,讓她的視線也被遮擋。她伸手去握頭髮,一張畫紙卻飄到眼前。
倉促一瞥,她認出是自己丟失的那幅,又是驚訝又是喜悅,下意識伸手抓住。然而握住畫紙的同時,她也看到追隨它而來的男人,眉眼英俊,每一處都是那樣熟悉。
本該在千里之外的沈灃,站在了她面前。
風還在吹,孫廷雅卻失去了反應,只是定定望著他。沈灃與她對視良久,眼中有很多情緒閃過,然而最後他什麼都沒說,走到她面前。伸手將她頭髮束到一起,淡淡問:“有皮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