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汝月,汝月的笑意婼婼,眉眼間嫻靜如明珠之輝,溫潤中卻透出鋒芒,可惜這鋒芒不過是一閃而過,彷彿眨了眼,就不在原地等候,只是以為是自己眼拙。
這樣慎重的大事,被汝月四兩撥千斤地一語帶過,經過皇上的認可,成了定局,再無扭轉之可能。
樺月滿心歡喜做了糕點來,盼著在外公面前撒嬌賣乖,沒想到皇上一出現,將注意力都給分散掉,連汝月面前的芙蓉糕似乎都不能入了皇上的眼,被推得很遠,她再想到上一次在花園之中與皇上偶遇的場景,皇上眼中分明看得出對她有所停留,不知為何又硬生生地被抑制住,她可以肯定並非是那個叫做雲歡的宮女出現,區區一個侍弄花草的宮女,哪裡還管得來皇上的事情,聽著對話,還是戴罪在身的。
可這裡是琉璃宮,是姐姐的琉璃宮,她不過是個住客,宮女們口口聲聲喚著姑娘長,姑娘短的,用的還不都是姐姐的面子,她在方府至少還是小小姐,到了宮裡,一下子成了再尋常不過的姑娘,樺月總覺得她即使做得再好,長得再好看,光芒也被姐姐的頭銜給掩蓋了,怕是旁人提起她,也不過是如妃的妹妹,就像小時候,那些村口的孩子總是指著她說,看那個是汝月的妹妹,她似乎沒有自己的名字,只要在姐姐的身邊,她總是個附屬品,附屬到沒有自我。
汝月已經由烏蘭攙扶著站起身來,明源帝彷彿猜到她想做什麼,低下頭來微微而笑,方國義的臉色卻有些發沉,一直到汝月走至他的面前,雙手合禮,柔聲說道:“多謝外祖父時隔多年,肯將母親的名字重新拾取回方家,讓她泉下有知也不會再覺得有所遺憾,也算償了我多年的願望,作為女兒,幸不辱命。”說著,盈盈即將要拜了下去。
方國義驚得臉色發白,哪裡敢真的受了她這一禮,要是皇上沒有在跟前,沒準還能裝模作樣一番,如今皇上就在身旁冷眼而望,他出手扶住了汝月手肘衣料,也不過是輕輕一沾,就趕緊放手的:“娘娘這是要折殺老臣了,娘娘的生母原先便是老臣的愛女,當時不過是父女兩人鬧得一時意氣,不想再回頭時,已經是陰陽兩隔,白髮人送黑髮人,今天由著皇上金口,將娘娘生母的名字重入方家族譜,於情於理都是再適宜不過,老臣愧對娘娘,也愧對娘娘的生母。”
說到激動處,方國義險些老淚縱橫,退了一大步,背過身去,不讓人再看到他的神色。
汝月站在原地,一動未動,直到樺月兩邊都看了看,小聲道:“姐姐,不要再為難外公了,他年紀大了受不起的。”
“不要在皇上面前亂說話,娘娘是一片款款孝心,怎麼會是為難!你懂什麼!”方國義轉過身來,厲聲低喝道,樺月嚇得趕緊閉了嘴,直往後退,幾乎要退到牆角里去了。
明源帝看著眼前的一幕,想著當日汝月所言,盼著能與家人團聚,才在宮中苦苦支撐,遇到那些折磨人心的事情,都打落牙齒和血往肚子裡咽,如今真的讓親人站在面前,她卻更加辛苦,不免生出一絲憐惜之情,開口說道:“如妃懷著身子,不易多站,上一回方卿家來,已經動了胎氣,若是這次再出紕漏,他年紀大了,確實也經不起這些,烏蘭快些扶你們娘娘落座才是。”
樺月聽得皇上替外公開解,臉上露出欣喜之色,不過也知道自己人低言微,再不敢主動說話,汝月坐穩了身子,垂下眼簾,低聲道:“多謝皇上體恤。”
明源帝一貫欣賞汝月最會拿捏分寸,總是恰當好處,見好就收,知道她明白自己話中的意思,不由露出些許笑意來:“這是方卿家與如妃的好日子,反而都哭哭啼啼的,總是不妥,寡人做個見證,在琉璃宮中擺下筵席來,以後方家便是如妃的孃家,此事一成,莫說是寡人,怕是太后都會跟著歡喜的。”
沒等汝月開口,明源帝已經又吩咐下去,將方銳從太興臀接過來:“銳兒以前喊你姨姨,原來是差著輩分了,也難怪你與佑天一家這般投緣,這是好事,好事應該開心才對。”他的手指在汝月的鬢髮邊拂了拂,神色柔和下來,聲音更加低沉,“沒有出宮也可以彌補你的心願,算不算如願以償?”
“皇上說是便是了。”汝月明明想要笑開的,喉底卻哽咽了一下,思及亡母,實在是無力而笑,見皇上的視線始終不曾離開她的臉龐,勉強咧了咧嘴道,“臣妾要是這會兒哭了,算不算不給皇上面子。”
“這是說的什麼傻話,寡人要這個面子也不增光,反而是你,要替腹中的孩兒少落點眼淚才是,寡人盼著生個像銳兒那樣能說會笑的孩子,你要是成天苦著一張臉,總是不妥的。”明源帝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