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明白,陳信完了。
大家依舊沉默,某種意義來說,裝孫子確實是大臣們必要的技能之一,吹牛皮和罵人是清流的特權,因為清流的老闆是士林,罵得好,罵出了花樣,才能博取清名,獲得滿堂喝彩,可是似這內閣和各部堂的所謂事務官,顯然有樣學樣就有那麼幾分不太合適了,他們得到的東西越多就越害怕失去,清流終究只是低品級的官員,大不了拍拍屁股在無數人的稱羨回到老家讀書,等到什麼時候再強勢迴歸,可是似黃淮這樣的人,好不容易到了這個位置,一旦出了廟堂,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到時候坑都讓人佔了,還有你起復的份麼?
不得不說,大家裝孫子的水平都還不錯,這世上最難的就是裝孫子,最容易的也是裝孫子,裝孫子難就難在但凡你臉皮薄一些,你便會焦慮,會不安,會心跳加快,會無地自容,會恨不得地上有條縫,恨不得立即鑽進去。可若是遇到臉皮厚的,那可就太容易了,無論遇到什麼事,大家都面帶微笑,目不斜視,心如止水。甚至嘴角還得掛著那若有若無的微笑,眼前發生的一切事。他們雖然張著眼睛,可是他們看不見。耳旁別人說了什麼,他們老當益壯,他們聽覺靈敏,即便是殿堂裡落了一根針,他們也能聽的清晰,只不過這時候,他們必定是什麼都聽不到的。
值得慶幸的是,除了一小撮不識相的傢伙,如這陳信之外。絕大多數人的臉皮都很厚,因此,陳信被拉了下去,大家的表情都沒有半點的詫異之色。
朱高燧顯然是怒了,他站起來,不安焦慮的團團亂轉,最後他駐足,惡狠狠的道:“陳信口出妖言,十惡不赦。朕豈能容得下他,朕欲令錦衣衛徹查此人劣跡,以儆效尤。”
說完這些,朱高燧心煩意燥。顯然他是不想追究賴俊的,一方面,賴俊是他的親信。另一方面,若是所有的責任都在賴俊身上。豈不是說自己識人不明?眼下本來就群情洶洶,這時候。若是自己再多一個識人不明,這受命於天四字豈不是要徹底動搖?
於是他拂袖,順勢道:“今日就議到這裡,諸卿退下吧,傳錦衣衛指揮使馬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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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鈺不安地出現在了暖閣,他不知陛下的心意,只知道南邊打了敗仗,現在整個京師都亂成了一鍋粥,據說金陵還好,江西就鬧得更厲害了,這江西乃是反郝家的基地,不知多少名士大儒,多少鄉紳,對那郝家口誅筆伐,這倒是好,平時罵得倒是痛快了,爽啊,如今卻是廣東不保,江西岌岌可危,大家一看,不對勁,不知什麼時候要秋後算賬,於是乎,許多士紳都是攜家帶口北逃,雖然大家口裡都說對朝廷有信心,都說亂臣賊子遲早死無葬身之地,都說聖君在上,必可堪亂,可是這些終究是給自己壯膽和騙人的,大家用自己的身體告訴了大家答案,這金陵近來寓公越來越多,大多數都是江西來的豪族,這些傢伙跑得快,帶了金銀細軟就徹夜北逃,半刻都不敢耽誤。
當然,這是出於從前對郝家軍恐怖的認知,郝家軍最擅長的就是運動,這是人盡皆知的事,誰知道那郝家軍什麼時候殺來。
馬鈺覺得很糟糕,因為他是錦衣衛指揮使,正因為他知道得越多就越是冷汗淋漓,越是大氣不敢出。
廣州城內本來只有一萬諒山軍啊,可是莫名其妙打成了四五萬,可是城外的三十萬明軍,結果卻一個都沒剩下,噢,是了,還剩下十幾萬敗兵,這些敗兵沒有人約束,個個明火執仗,如沙子一般灑在了廣東各府各縣,不但對朝廷無益,反而禍害了不知多少地方,根據他最近得來的快報,當朝大臣劉進就是粵人,這位仁兄老家是在雷州,偏偏很不巧,幾百個亂兵光顧了那裡,而劉家偏偏在那兒屬於老財,亂兵自然也不會管你家有沒有當官的人,於是侵門踏戶,又殺又搶,臨走時還放了一把火,真不知幾日之後,等劉家的訊息傳到那位劉大人手裡,會成為什麼樣子。
馬鈺更知道,這樣的事在整個廣東,每日都在發生,早已屢見不鮮,當地的親民官,還有那些個差役,根本就無法禁絕此類事件,甚至能保住府城和縣城這一畝三分地就不錯了,至於鄉下,實在抱歉,各人自掃門前雪吧。
這才是最至關重要的問題,廣東本就對朝廷並不感冒,許多士紳和朝廷未必是同心同德,可是那些亂兵穿著官兵的衣服,佩帶著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