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這一點,大家倒是都清楚。因此一個個方才還義憤填膺之人,一下子就不吭聲了。
大殿之中如死一般的寂靜。楊士奇趁著這個機會,並沒有顯露出半分勝利的喜悅,而是聲音哽咽地道:“微臣罪孽深重,承蒙陛下信賴,粉身碎骨,亦難報萬一。”
這本是一句稀鬆平常的話,不過郝風樓作為一個旁觀者,卻是更加忍不住對這楊士奇生出了幾分好奇。
這傢伙好雞賊。
明明天子說的是從長計議,意思無非就是說,是先將此事擱置。可是楊士奇卻是說粉身碎骨難報萬一,看上去是個場面話,實則卻像是說,陛下既然已經原諒微臣,微臣感激不盡。
擱置和原諒絕對是兩層意思,可是楊士奇在裝糊塗,那麼天子也只好將錯就錯下去了。
朱棣只得大度一笑,道:“楊卿不必多禮。”
說罷,他敲了敲案牘,才正色道:“今日廷議,朕還要議一件事,諸卿料來也知道,朕平復交趾,推置郡縣,可是交趾初附之地,亂黨斬之不絕,屢次三番,幸賴將士用命,總能矧值戡亂,可是如此反覆也不是辦法。”
朱棣似乎是在想著言辭,慢吞吞地繼續道:“上月,有大臣上書說是交趾之亂的根本不在交趾離心背德,而在於郡縣流官,這些話還是有些道理的,流官的弊病確實不少,山高皇帝遠嘛,朕在金陵,交趾卻在千里之外,流官無狀,苛政如虎狼,莫說是交趾僧俗百姓,即便是朕亦要作亂不可。”
“前些時日,有人上書請改土司制,以交趾人制交趾人,使交趾士紳與我大明同心同德,共治交趾,此事倒是頗有商榷之處,倒是想問問諸卿的意思。”
這算是拋磚引玉,朱棣將議題拋了出來,而殿中的大臣此時終究準備摩拳擦掌了。
解縉不得不抖擻起精神,他猛地發現,自己似乎樹敵過多,先是一個楊士奇,接著又是一個郝風樓。
只是眼下,他已不能退縮了,縮頭烏龜是沒有用的,在楊士奇那兒吃了虧,那麼就得從郝風樓這個傢伙身上把這虧吐出去。
不過解縉並沒有輕舉妄動,時候還早,自然先冷眼旁觀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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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若是方才不發生楊士奇的事,或許朱棣話音落下,大臣們就要蜂擁而上了。
可是現在,卻是出奇的安靜,方才的反轉才剛過去,槍打出頭鳥,現在許多人倒是不敢輕易發言了。
別人不說,有一個人卻非要說不可,因為今日議的事牽涉到的是郝家的根本利益,表面上只是小小的體制問題,真正關係到的卻是朝廷直轄交趾,亦或者是郝家代理交趾的問題。
有流官在,郝家固然在交趾的地位超然,可是隨時都要受那些貪婪殘暴的流官掣肘,遲早有一日,交趾還要大亂。而假若是土司制,表面上是朝廷失去了對交趾的掌控能力,可是不要忘了,眼下的郝家卻是幾乎掌控了交趾的所有士紳豪族,這些人處於郝家的下游,絕大多數都是郝家工坊的原料供應商,只有跟著郝家才能獲得最大的經濟利益。
與此同時,郝家若是能拿捏住土司的管理,那麼這些人立即就會和郝家一樣成為一個政治上的利益共同體,以郝家在交趾的聲望,交趾再無反叛可能。
當然,這些話,郝風樓是不便說的,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抨擊流官之害。
郝風樓慢悠悠地站了出來,道:“陛下聖明,流官之弊多如牛毛,微臣曾在交趾所見所聞俱是流官種種不法之事。交趾百姓深受其害,苦不堪言……”
郝風樓一出來,這時候倒是有人按耐不住了,有人跳出來:“微臣吏部郎中方敏,不敢苟同。”
這吏部郎中方敏正是前些時日風頭正勁的人物,當時若不是他急不可耐地跳出來,氣勢洶洶的要收拾‘楊士奇餘黨’,只怕事情不會這麼糟糕。
可是這個傢伙似乎並沒有自省的覺悟,說到底,還是裡頭牽涉到了吏部的根本利益。
朝廷派遣流官來治理交趾,是誰來派?當然是吏部。可若是改換土司,那麼吏部跟這交趾就沒有了牽扯,有烏紗帽才會有無數人來請託求情,沒有烏紗帽,誰來理你?
方敏只是小人物罷了,可是他背後站著的卻是吏部,絕對不可小覷,他義正言辭地反駁郝風樓道:“流官之害確實多不勝舉,海防侯所言甚是。”
他先是對郝風樓的做出了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