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據過那女人的心。
往昔種種,皆成雲煙。如今他兩人,再一次,比鄰而席,世事無常。
顧衍半眯起眸子,稍有驚異。不曾料到,在他猜疑賀幀之時,賀幀於他,亦然如此。這還真是,有趣得緊。
此時,玉階之上,御前總管馮瑛,高聲唱道“聖駕回宮!”
座下眾人敢忙起身,恭送文王離去。近一年來,文王因政事鬱結,精力不濟。如今更是當先離席,之後御花園賞燈,卻是看也不看。獨留昭儀娘娘,主持大局。
眼睜睜看著文王招章婕妤伴駕,巍昭儀面色瞬時變得難看。好在尚且記得如今在外,顧著顏面。於是搭了小太監手,身姿曼妙,款款步下月臺。理一理鬢髮,笑靨灼灼。“諸位夫人,可願與本宮同去賞燈?”
待得昭儀娘娘領了一眾女客,魚貫而出。殿內眾位大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處,沒了家裡夫人管著,自是放開了吃酒,賞看歌舞。
這廂兩位監使大人方才落座,便見管旭迎面過來,依次見禮。
“世子,國公大人請您過去一見。”
賀幀挑眉,比了個自便的姿勢。半閉起眼,隨著曲調,輕輕擊節。隻眼睛盯著中央七八個著直襟抹胸,胸前袒露出大片雪白的舞姬,似樂在其中,看得津津有味。
顧衍臨去前,眼波在他與一干搔首弄姿的舞姬間巡視一回,沉聲道,“早些回府,靜心將養。”說罷,帶著管旭揚長而去。
正尋樂子的賀大人,眼裡精芒一閃。這人,臨去前不忘提醒他“靜心”二字。他是怕他身子沒養好,又在府衙裡勞煩了她麼?
另一廂,趙國公立在廊下拐角,身旁圍著幾位顧氏門客。聽見不遠處腳步聲漸近,國公大人徐徐回望,面罩寒霜。
“父親大人。”顧衍上前,揚手揮退旁人,緩緩站定。
父子兩個,相隔兩步開外,同樣身姿英挺,形容肅穆。
趙國公雖官拜當朝一品御史大夫,早年卻是被老國公所迫,棄武從文。打小愛習槍,身形磨練得比尋常文士更魁梧幾分。而顧衍喜劍,劍乃兵中君子,習練日久,反倒磨礪得舉重若輕,內斂而深沉。
趙國公面有不豫,直言下命。“外頭那女人,儘早了斷。下月初四迎親,拜堂之前,絕不可橫生枝節。你若下不去手,為父便替你了結了乾淨。”這卻是明著脅迫。
顧衍沉靜的眸子,猛地一縮。靜靜與趙國公對視片刻。少頃,淺淡笑開。
“不至因她生出變故。是以,她,父親大人,還是不動的好。”不似趙國公凜然威逼,話裡全是不容人違逆的強橫。顧大人語音輕緩,竟還帶了柔和的笑意。
趙國公只覺越發看不懂他。這個兒子,何時變成如今這模樣?彷彿記得,是在他七八歲上頭,顧戎猝然去了,之後,便與家裡人一日比一日,更加親近不起來。
念及過世的長子,趙國公心頭一堵,再看他,頗有些黯然無奈。旁人只道他性子冷,生來不好打交道。殊不知,幼時,他跟在顧戎身後,亦是同尋常孩童一般,粘乎兄長。玉面童子笑起來,按老夫人溺愛他的話講,一屋子都沾了他的光,亮堂起來,這孩子打心眼兒裡招人喜歡。
比照他如今依舊卓然的面容,趙國公終是暗自嘆口氣,放軟了口吻,喚他待會兒一道回府。
顧衍望向高臺之下,百來桌席面,思量片刻,終是尋了個託詞,告退而去。
“不孝子。”趙國公摁一摁眉頭,低聲呵斥。
他又何嘗真就想要取了那丫頭性命。只不過幾句重話,敲打他一二。方才他在御前一應所為,已然招來八王疑心。
他倒好,護那丫頭護成這樣。稍微流露出欲對她不利,他也不明著頂撞,只綿裡藏針,給他這做老子的臉色看。
管旭迎上前,一眼瞧見國公大人黝黑的面孔,趕忙噤聲,不去觸這個黴頭。
國公府這父子兩人,多年來如一日,分明是父嚴子孝,偏偏,每每對上,總是各執己見,互不相讓。
猜想剛才必是趙國公拿七姑娘,脅迫世子順從迎娶郡主,管旭不覺暗自搖一搖頭。那位要這般容易受人擺佈,國公大人也犯不著在此慪氣。
七姑娘自出了大殿,便沒再回席上。只避在不遠處,幾樹茂盛的花樹底下,隨意挑了個春凳,彎腰揉捏這會兒還微微發麻的腿腳。
打定主意,再不來湊這樣的熱鬧。心裡還後怕著呢,險些把自個兒賣了出去,給人做姬妾。
一頭撫弄膝蓋,一頭仰著脖子,望著天上銀盤似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