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將桌上的筆墨紙硯收起來,笑道:“姑娘也早些休息吧。眼下夜深了,再晚休息對身子不好。”
沈妙點了點頭。待驚蟄和穀雨走後,她將油燈拿到榻前的小几上,卻是坐在榻邊出神。
昨夜做了那樣一場夢,眼下無論如何都睡不著,今日一整日也都盡是想的是這件事。彷彿從那個夢中窺見了前生的一點端倪,她終於知道了為何常在青那麼容易就讓羅雪雁成為一縷幽魂,原本就有沈妙自己在其中助紂為虐。如果說常在青是罪魁禍首,她自己也就成了被人利用的劊子手。
想起這些,恨意排山倒海而來。沈妙只恨不得不能生吞活剝了常在青。
可是如今便想法子讓常在青身敗名裂,未免也太過簡單。常在青一輩子心心念唸的就是取之不盡的富貴財富,身份地位,為什麼不讓常在青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再全部化為泡影更痛快?讓她被天下人嗤笑。若是用常在青去對付陳若秋,更是能夠省掉自己的一番力氣。
物盡其用四個字,當是刻入骨髓的教訓,借刀殺人,這一次也該換沈妙自己來玩了。
她想了整整一日,到底是想出了一些東西。那一張信紙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沈萬的喜好。同沈萬做了這麼多年的叔侄,從前因為是真心尊敬沈萬,沈妙從小為了討好三叔做了許多瞭解,如今這些瞭解全部拱手送人,還是送給一個有野心的女人,沈妙便不相信,以常在青的段數,沈萬這樣的偽君子還能不中招?
郎有情妾有意,表面上端的是才子佳人天作之合,內裡卻都是豺狼虎豹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日後撕裂起來豈不是更有趣?
沈妙眸光閃過一絲冷笑,狗咬狗,總是好看的。
她脫下外裳,上了塌,正想躺下,卻又鬼使神差的,看了視窗一眼。
窗戶關的很緊,外頭清風搖曳,黑漆漆的夜裡,並未有別的人。
沈妙怔了一下,心中暗自唾罵自己,好端端的怎麼會忽然看窗戶,好似覺得謝景行不來反而有些不習慣般。她搖了搖頭,將心中那點古怪的感覺壓住,將油燈吹滅,這才是真的睡了。
睿王府中,有人在院子裡喂虎。
白虎在院子裡撒著歡兒,偎在青年腳下,不時地伸著腦袋從後者的手裡討食吃。或許是因為吃的驚喜,又被人照料的極好。這白虎渾身毛皮都透著亮光,似是肥了一圈,看著像只漂亮的大貓。
“別餵了,再喂就真成了貓了,眼下這副德行,哪還有隻虎的樣子?”高陽在一邊瞧著,潑冷水道。
謝景行充耳不聞,一邊繼續給白虎餵食,一邊漫不經心道:“我寵的,你有意見?”
高陽被噎了一下,伸手道:“好好好,我不管你喂貓還是喂虎,今日在東宮裡究竟是怎麼回事?莫名其妙的,你怎麼對定王發難了。傅修宜那種人,現在對你一定有所懷疑,打草驚蛇有些不妥吧,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宮裡的事情傳到高陽耳朵裡的時候,高陽起先還不敢相信。謝景行做事自來有自己的章法,現在就和傅修宜對上可不是好時候。傅修宜私下裡也是有些手段的,雖然不至於傷了謝景行,也總會給謝景行添些麻煩,現在可容不得出什麼紕漏。
見謝景行根本沒搭理自己的意思,高陽眼珠子一轉:“不會是為了沈妙吧?”
謝景行道:“你很閒?”
“啥?”
“蘇家的事情打點好了?”謝景行問。
高陽一愣,隨即道:“已經安排人去做了。不過,”頓了頓,他又道:“你這樣做有意義嗎?雖然你和蘇明楓是好友,可是有一天他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必然會與你為敵。到時候,你做的一切在他眼裡都是有所圖謀,做了到不如不做,你這又是何必?”
文惠帝有心打壓蘇家,即便蘇家現在已經刻意收勢,到底還是留了一些殘餘的尾巴,這些尾巴極有可能在未來成為置蘇家與死地的把柄。謝景行讓高陽做的,就是替蘇家暗中收拾了這些把柄,保全蘇家未來不必出什麼變故。
高陽對謝景行這樣的做法是不置可否的。謝景行如今戴著面具,所以無人知道他就是睿王,可若是有一日東窗事發,抵死不承認自然也可以,可是蘇明楓肯定能認出來的。相識相伴的兒時兄弟,卻是在欺瞞自己。況且大涼和明齊,終有一日會站在敵對的位置。
謝景行可以保住蘇家,卻保不住和蘇明楓的過去。這是無法避免的事實。
“我做事,為何還要考慮他的想法?”謝景行道:“只是因為我想做而已。”
“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