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蕭牆,長子倪琦終成饕餮。
倪琦心存邪念,慾壑難填、予一日在世,他一日不敢為非作歹,然一旦歸而西去,他惹事生非,犯上作亂則在所不保。若倪琦喪命狴行,或斬首法場,倪門香菸即斷,列祖列宗勢必灑淚九泉。自古不幸有三,無後為大,為倪門香火有繼,予續絃梅氏。也是倪門不該斷絕,婚後不上一載,喜得一子,取名倪珊。珊兒聰慧穎悟,予喜愛之餘,自是廣佈蔭庇,一心望子成龍,耀祖榮宗。然身後家產若由二子平分,則珊兒性命不保,故終前於病榻之上留下虛假遺言,卻將真實道文書於此卷之上。若是倪琦革面洗心,改邪歸正,他與倪珊則家產各半;若是他。治惡不悛,不可救藥,全部家產則歸倪珊一人。
予同時將另一紙遺囑藏於畫軸夾層之中,意欲讓倪琦發現。他若遵囑行事,則倪門萬幸;若是劣性不改,將此遺囑毀去,必以為畫軸已無秘密可言,從而將它交還遺孀梅氏。
祈求蒼天,只盼有識縣主慧眼識破畫中隱意,於迷宮中將此遺囑取出之時,倪琦尚未成為階下之四。若是他已罪行累累,則請將此卷遺言同附文一紙一併轉呈上臺官府,切切。
願上天慈悲,降福於吾倪門!
立囑人翰林學士,淮南、江南、嶺南三道
前黜陟使倪壽乾簽字蓋印
乾封元年九月十五日
洪參軍說道:“此遺囑所言與我們所知曉的竟是絲毫無差!”狄公略一點頭,抽出附文又念道:
子不教,父之過。倪壽乾教子無方,致使長子倪琦犯下罪戾。倪壽乾生前於公門中一無所求,只因舐犢情深,故於死後懇請上臺以不違條律為準,對倪琦從輕發落則個。
倪壽乾親啟
乾封元年九年十五日
亭閣中一片死靜。
狄公將文卷慢慢捲起,深為倪壽乾肺腑之言所動。
陶甘用指甲於石桌面上輕輕颳了,說道:“此處似刻有一幅圖案!”說罷取了尖刀,將垢土剔去,洪參軍與馬榮也一齊動手,一幅圓形圖案漸漸顯露出來。
狄公低頭一看,說道:“這必定是迷宮圖,瞧,彎彎宮道正好組成了四字古篆——虛空樓閣,與風景畫標題一字不差!我思想來,這‘虛空’二字便是黜陟使致仕辭官後內心的真實寫照。”
陶甘道:“宮中捷徑亦有明示,但凡松樹均以黑點標出。”
狄公又將迷宮圖仔細看了,食指從入口沿宮道移到出口,嘆道:“好一個別出心裁的迷宮!若是某人從入口處進宮,每遇三岔路口即靠右而進,他須穿過整個一座迷宮方能到達出口。反之,他若從出口而入,每遇三岔路口即靠左而行,欲達人口處,亦須穿越整座迷宮。然他若不知捷徑,則永遠也找不到宮中這座亭閣。”
洪參軍道:“老爺,我們需徵得倪夫人允諾,清理這座迷宮,將它變為本縣又一處遊覽聖地,與荷花池中白虎塔一樣負有盛名。”
方正進來稟道:“老爺,我們到處尋找那可疑之人,只是不見蹤影。”
“命眾衙卒於樹頂綠葉簇中亦細細查詢,說不定此人正在樹上枝葉間藏匿。”
方正去後,狄公見陶甘俯身細看石凳,心中正生疑,卻聽陶甘說道:“老爺,此長凳之上有赭色斑點,似不尋常,莫非是血汙?”
狄公心中一驚,忙走近拭擦凳上斑點,又走近視窗,細看手上紅色血跡,轉身對馬榮命道:“看看此石凳下藏有何物?”
馬榮用長槍於石凳下暗處一陣撥弄,只見一隻大蛤蟆跳了出來。又跪於地上向凳下細瞧了,稟道:“老爺,凳下只有灰土與蜘蛛網。”
此時,陶甘於石凳後空處定睛一瞧,立時變了臉色,驚叫道:“不好!此處有一具屍體!”
馬榮與陶甘將一具直挺挺的女屍從石凳後抬了出來,屍身上滿是幹血,死者是一名年輕姑娘。狄公俯身看了,姑娘喪命於左胸一刀,渾身上下滿是傷痕。
狄公站直身子,眼中怒火燃燒,說道:“看情形此女子昨日剛在此遇害,屍體雖已僵硬,然肌肉尚未腐爛。”
馬榮道:“她如何來到此處?想來在小池路石上滑倒折斷樹枝之人必定是她!”再一細看,不禁脫口“啊”了一聲,說道:“此女面容雖變,仍覺有些面熟,她莫不是白蘭姑娘?”
狄公面色鐵青,急命道:“快喚方緝捕來此!”
方正入得亭閣,低頭一見屍體,慘叫一聲,撲到女兒身上,捶胸蹬足,呼天搶地,口中呼喚“白蘭”名字,哭叫不止。此情此景,好不傷心慘